浣生劫+番外(83)
容韫早有心理准备,干脆利落地答了声“是”。天君见他坦荡的模样,继续问道:“他一直在你们青云峰上?”
“是。”
“为何凤凰隐匿千年之后又现世了?”
“回父君,是儿臣找到了他。”容韫自然不可能告诉天君千桦的事,于是回答得真假参半,“冠平将军的陨落对他打击很大,他便隐匿了一千年,前些日子儿臣去了人界,误打误撞找到了他。”
“说起来,朕也有许久没见他了。”天君的语气有些缓和,表情却依然是淡漠的模样,“先前他在朕生辰宴上的崭露头角,朕可是一直难以忘怀。”
“父君若是想见,儿臣去将千桦带上来便是。”
天君看着容韫波澜不惊的神色,没有从他的言语里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躲闪。他顿了半晌,这才继续说:“罢了,他既然不愿意出青云峰,自有他的道理。”
天君又与他二人寒暄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此次唤你们二人来,也是想让你们准备准备下个月的百花宴,到底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考虑考虑了。”
容韫听见天君这么说,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忘了这茬。不过二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不过是碍于天君的圣命,才草草应下。
百花宴,名义上是邀请神族各家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和名门闺秀来天宫赏花吟诗,实则就是一场相亲会友的宴会,每次宴会过后,神族总会出现好几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不过这次的宴会指向就非常明显了,天君摆明了是想让他和钟离觐借此机会挑选心仪的女子。
天君见眼前两人对着他俯身拱手,脸上却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心里也清楚了他们对此事的不上心。
他不曾知晓容韫心里的位置早已有了人选,他只知道钟离觐仍旧没能放下怀渊。天君叹了口气,扶苍这孩子,认定了一个人就不知回头,他与怀渊不过是在极北之地相处短短一月,竟如此痴情。
不过天君也没想继续再说什么,而是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容韫和钟离觐告退后,先后走出了御书房。容韫的表情早已没了天君面前的恭顺,而是变得冷漠又肃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着钟离觐,就再也无法展露笑颜。
钟离觐知晓他心中的想法,却不以为意地上前将他拦住:“太子殿下还请留步,臣与殿下许久未曾一聚,不知今日殿下可有时间,去臣的月下亭中一叙?”
容韫瞥了一眼钟离觐,明知自己不该厌恶他,心中却依然忍不住生寒。不过他还是没有落他的面子,沉声说了句:“月神客气。既然如此,烦请月神带路。”
钟离觐勾了勾嘴角,应了声“是”。他知道容韫不会拒绝他。
不过想起来,他二人自极北之战以后,好像再也没有这样单独聚在一起了。他知道容韫心里一直把他当作间接害了怀渊和凤凰的凶手,所以不愿意与他呆在一起,而他自己其实也无数次后悔过那天夜里跟着怀渊去了焚着三昧真火的万人坑,也就一样心存愧疚。
他的余光看见容韫冰冷锋利的侧脸,心中叹惋,岁月改变了的东西实属出人意料。曾几何时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却成了暗云翻滚的仇家。
想到这里,钟离觐不自觉地抿住了唇。世间万物,都不曾有过重来的机会。就是神仙又如何?不能逆天改命,只是徒留千百年的遗憾和寂寥。
无端却被秋风误·肆
钟离觐掌了千年月神的闲职,只求过天君赐予他一座月下亭。
亭子立于天涯的茫茫云海之上,白玉石柱上镀满了银白的月华,颇有种遗世独立的翩然之感。这里是天的尽头,寂静无声,辽阔空旷。巨大的明月就悬在他们的头顶,无数星辰组成一条璀璨的银河,恍若在夜幕上撒了一把碾碎的钻石粉末。
无数个日夜,钟离觐都是在这座亭子里度过的。他孤身静坐于此,眼里只有星月的辉映。
容韫算得上是这片天地的第一个客人。他站在月下亭中,皎皎白光映衬着他衣袍上的金蟒,仿佛赐予了它蓬勃的生命力,金丝如蟒鳞,反射着它所承载的尊贵。
“你这月下亭,景致倒是不错。”容韫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在这片天地中的宁静。
钟离觐广袖一挥,桌上便出现了一把精巧的酒壶,还有两个小巧的酒杯。一时间,酒香四溢,清雅如雨露,袅袅似轻烟。
“殿下过奖。”钟离觐见容韫入座,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倒是臣须得多谢殿下,让这华灯酒可算等到一个愿意品鉴它的人了。”
钟离觐一边说,一边给容韫倒了杯酒。琼浆自壶口注入杯中,竟像是条流淌而出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