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罂粟(288)
破败木楼梯被长靴轻轻一踩就摇晃着掉下木屑,空气中腐败的味道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如同氧气一般稳定地存在着。
安德烈自楼梯而上,推开那间只有一支旧花瓶和一具尸体的“藏宝阁”。
“来得正巧,安德烈。”
沃尔德伦的声音从半开的门缝中传来。沉闷,沙哑,随着漂浮的尘灰轻轻扬起又落下。
“你果然还没死。”安德烈推开门,看向盘腿依靠着床板的沃尔德伦。
他胸口的贯穿伤没有愈合,也没有血液流出。腐败的气味混合古质檀木气味从沃尔德伦身上发散,如果这种气味再浓郁一点,安德烈无疑会把他判定为一句正在腐烂的尸体。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安德烈。”沃尔德伦朝置物架扬起下巴,“花瓶后面有些东西,能递给我吗?”
安德烈向花瓶后面看去,是几根银质的长针以及一些坚实的鱼线。他将东西递给沃尔德伦,并看着沃尔德伦接过后熟练地将长针刺入胸口的皮肤然后牵至另一头进行缝合。
这个场面诡异异常,匕首来回旋转在胸腔形成了巨大的伤口,由于迸溅的血液极少,透过伤口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内部的构造。
没有任何呼吸和温度。
“你并没有复活。”安德烈说。
“显而易见。”沃尔德伦咬住鱼线,用獠牙尖端割破鱼线,然后娴熟地打了个结,“死亡已经弃我而去了,这让我稍稍有些遗憾。”
沃尔德伦晃动手腕,木偶人一般熟悉着自己的身体。
“重伤还是很麻烦的,如果你不来的话,”沃尔德伦手指摩挲胸口的鱼线,“我至少还要在这里躺个一周才能缝合伤口。像个死循环,如果无法人为愈合伤口,身体的恢复就会无比缓慢。可如果不等待身体恢复,要站起来拿取鱼线也很困难……”
“嗯,一个很哲学的难题,不是吗?”沃尔德伦说。
“人类的哲学家不会考虑尸体思考的问题。”安德烈回答。
“那我们聊点吸血鬼感兴趣的话题。”沃尔德伦调整坐姿,令后背完全贴合床板以支撑身体,“你独自来找我是想问些什么?”
“关于加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安德烈问。
“不少。”沃尔德伦说,“加文是个蠢货,却把我耍了一道。”
沃尔德伦停顿片刻,观察安德烈,随后笑笑说:“看来你有与我相同的经历。”
“告诉我有关加文的信息。”安德烈说。
“理由呢?”
安德烈眯起眼睛,血族特征悄然浮现,显然在考虑与沃尔德伦打一架的可能性。
“告诉我一些关于维乔莱尔的事情,怎么样?”沃尔德伦说,“以物换物,公平公正。我应该教过你,安德烈。吸血鬼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安德烈沉默片刻,冷冽的声音从喉口传出:“成交。”
沃尔德伦扬起嘴角,说:“加文不是他的本名。他拥有无数的化名,没有归属的家族,没有子嗣。加文的目的只有一个,长久地存活下去。他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加文的血统不算强大,无论是能力还是见识都和真正的贵族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他不满足,他认为那些凭靠天赋踩在他头顶的不过是些卑鄙小人。”沃尔德伦指了指安德烈,又指了指自己,“这个小人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血族。”
“血族背负着被自己的傲慢与贪婪所覆灭的诅咒,这个种族是残缺的‘下等族群’,加文要脱离的不止是血统,还有种族。他要成为完美的‘神’。”沃尔德伦说,“为此他做过许多试验,日行者是一种较为符合的状态,介于人类与血族之间,能力强大,又不依赖于血液。但是血统越纯正,日行者就越像血族。血族的诅咒和人类的弱小像天平的两端,永远无法卸下其中一方。”
“在神血进一步完善之前,他的身体先走向了终结。吸血鬼并非是永生的,只是衰亡远比我们的无聊来得晚。”
“加文感受到了身体的衰亡,所以才急于获得戒指?”安德烈问。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沃尔德伦说,“他的一些试验有了新的进展。在与我达成协议之后,加文对我说过,‘该留下的种子早已留下’。至于种子是什么,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到你了,安德烈。”沃尔德伦说。
“你询问过莱恩斯我们之间的关系。”
沃尔德伦点头:“因为我认为我们有共通之处。”
“维乔莱尔不是你的猎物,捕猎的心思只会为你带来食物。短暂的满足从来无法填补你的欲望。沃尔德伦,你为的不是一块新鲜的鹿肉,而是一段长久的,平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