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罂粟(138)
“……你是不是和卡尔呆久了,好蠢。”安德烈提溜着小蝙蝠往外抖落,直把松树蝠都干净才重新抓了回来。
繁茂松鼠完美遮挡了安德烈的身影,下方不远处的篝火在树枝缝隙间跳跃,偶尔出现几个人影。
卡尔就坐在篝火旁,啃食一只鲜血淋漓的鹿腿。
“人数比我想象中还要少。”安德烈说,“密林的动静是你们弄出来的?”
小蝙蝠叫了一声表示应和,继续团了回去,似乎对有多少日行者逃了出来并不在意。
“为什么不往里走?”
小蝙蝠眨巴了眨巴眼睛,突然飞起来大张着嘴嗷了一声,然后躲在树干后面瑟瑟发抖。
虽然表演抽象,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晰,只有一点令安德烈十分不满意。
“卡尔那个蠢货都没教你说话吗?”
蝙蝠点点脑袋,并倔强地维持一只蝙蝠该做的事,坚决不说人话。
安德烈把小蝙蝠扔回卡尔身边,避免和日行者的碰面独自走向密林深处的古堡。
古堡空了许久,高大拱门打开使灰黑的光透进屋内,带出一道狭长的光影。
没有弥撒嗷嗷待哺的叫声和老管家急促的脚步声,就连那道这些天几乎如影随形的低沉呼吸都消失不见。
这座古堡寂寞而孤独,安德烈甚至连灯都懒得点亮,走向深处的棺木。
“啪”一声清脆的响指后,低沉地木头摩擦声在古堡里回回荡荡,像死去太久的建筑突然开始喘息。
漆黑棺木里垫着保持温度的暗红色绒布,如流淌的血一般顺滑。
安德烈扶着棺木,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一动不动地看向枕头上正正方方摆放着的“外来物品”,那是一张精巧的信封,印花邮戳卡在密封处,溢出的腊如肆意淌出的血块。
安德烈拆开信封,里面撒着金箔和香水的信纸花里胡哨,花体英文为他带来祝福。
【致亲爱的安德烈·金·罗格:
祝贺你将陷入永眠。】
安德烈眯起眼睛,才感受到古堡沉寂空气中多余的成分。
卡尔一行人驻扎在密林外部,因为害怕深处的气息而不敢前行,这个气息并不是他安德烈。密林边界的改变来自卡尔,但内部的气味则来自另一位擅自闯入的“客人”。
这是一次聪明的捕猎。
他的退让成为闭环中的一步,要逃脱的飞蛾被困在满是蜘蛛网的丛林里,避开了这一张,还有下一张。
安德烈敲着棺材板,他的意志有些昏沉。睡眠不代表死亡,而是克制欲望的绝佳方法,他有意达到临界线再躺进棺材,以此来增加抵抗欲望的能力。
却没想到为别人铺就了一条过于轻便的道路。
干净湿冷的空气里一股他熟悉的,曾让他厌恶的气息如逐渐升起的雾一般弥漫开来,随着敲击棺木的声音侵占古堡。
“嗒。”
“嗒。”
“嗒——”
安德烈手指停下,身体陡然扭转,毫无理由地朝身后某处抓去,爪尖破开皮肉,撕扯骨头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
同时,一道细小,短促的刺入声被掩盖。
“不愧是你,父亲,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给我一爪子。”德里克的嘴角高度上扬,颤抖中是疼痛和兴奋,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银刃,刀柄由皮革包裹,金属光滑被遮挡在礼服后,完全隐没在皮肉里。
“德……里克。”安德烈扶着棺木,他的眼睛猩红,血液和疼痛是刺激野兽的最佳物品。他的胸腔除了冰凉的匕首外,还有一种想要撕裂一切的躁动。
德里克左边臂膀被撕开一个口子,安德烈那一击直接扭断了他的骨头,撕下一条手臂。如果银刃没有准确刺进安德烈的胸膛,此刻他的脖子已经被扭断扔在地上。
“银质的刀子杀不死你。”他松开刀子,如拥抱脆弱的爱人一般扶着安德烈,“但这上面刻了封印的阵法。”
“我依照你初拥我时的命令来杀死你,使你远离无趣的长生,沉入死神的怀抱。只有我,安德烈,只有我能完成你的愿望。”德里克邀功般说着,像是完成仪式般郑重地把安德烈放在棺材内。
“安心沉睡吧。我会替你融入腐朽顽固的血族,继承你对永久生命的厌恶,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德里克笑着,眼中贪婪的精光暴露他的谎言。
棺木阖上,安德烈的血迹完美滴在红色绒布上,没有一滴落在外面。
德里克头上冒着冷汗,细密汗珠爬满额头,他因为忍不住疼痛而吸气,又因为忍不住喜悦而粗喘。
断裂的左臂缓慢生长,他披起斗篷,任由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对闯入门外垂首直立的几个披着斗篷的血族说:“我已经传信维乔莱尔,一旦弑父被证实,空缺亲王的位置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