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78)
第六十七章 林常欢说了什么?
悔恨似铁链从心底生长蔓延,藤蔓般锁住了离兰的整颗心脏,压抑地喘不过气。
作为南昭时,他的父亲、兄长,包括他自己,从一出生便做好了随时为权力战斗、为权力献祭的准备。先不去考究那些同南疆王私通的信件,驻守在南疆的南氏五万将士造反,却是既成的事实。
于帝王而言,最怕的不是将相权势滔天,而是军令只认将相不认君啊。
南疆将士以护主之心,却把主上逼入了绝境。
南府不得不灭,南洵不得不死。
即便元址不动手,那么右相呢?党羽呢?王爷呢?所有眼红左相权力的天下之人呢?
南府的覆灭,早已是定局。
最后生与死,也只是蠃与输的结果。
林氏一族又何尝不是如此?
庚子之变,看似赌臝的右相,难道就可以高枕无忧、松快地度过后半生吗?
林氏如今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风雨摇曳。
谁都不能保证没有第二个南氏,第三个南氏,觊觎其权力,将林氏拉下马。
—朝权臣,一朝死囚,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帝王将相间,如同两个巨大的齿轮。互相摩擦、互相博弈、互相推进。
不是人掌握着权力,而是权力掌控着人。
所以,他的父亲南洵当年才会趁势将他放在元址眼皮子底下做侍读,断绝了他与南府的关系。
若来日真的不得不反,至少还能留着他的一条命。
因为父亲说过,天家也是可怜人。
在长街大火中救下元址的事情,他那时年少,早已记不起。但以当时父亲在京中的权势,怎会不知晓!
所以,父亲在赌,赌元址帝王之心下依旧掩藏着些许赤子之心。哪怕只有一点,也足够保住他的命。
自先皇驾崩,元址被草草推上皇位那刻起,元址都只是个漂在大浪里,抱着一根浮木才勉强活得下去的孤王。甚至活得还不如一个百姓恣意。
即便如此,元址还是留了南枝的命,护住了南旭的血脉。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南昭。
而他呢?做了些什么?
他夺剑弒君,心死跳崖,五年之后再次回来也是只为了想得知南枝的消息,从未问过元址:这些年,你好不好……
甚至对元址昨夜同他讲的“来日方长”、“再也不分幵”,都没有给元址一个明确的答案。
林常欢问得那一句“是否愿意随林啸离开”,直击他的灵魂。
在被迫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不是他不愿意随林啸离开,而是……
他不愿意离开元址。
看着出神的离兰,南枝晃了晃他的胳膊,“哥哥?二哥哥?”
离兰回神过来,双眉紧蹙,开始去分析面前严峻的事实。
林啸带兵围了行宫,带了多少人?
林常欢究竟能不能劝林啸走?
若劝不走,林啸怕是真的会造反!
行宫的人手够不够?
能不能抵挡得住“修罗煞主”武安侯?!
还有,元址呢?他在哪?!
离兰倏然站起身,险些带倒了身边的南枝,急匆匆地朝着殿外奔去。
南枝在他身后喊着,“哥哥去哪?娘娘还等着哥哥给武安侯的手书。”
离兰现下已经顾不得旁人,他满心满眼的只想立刻马上见到那个让他揪心了半生的人。
他推幵殿门奔在长廊,掀起的衣袖随着身形的律动,似流云浮在身后。
小五子忙去取了一件外袍,紧跟了上去,“先生,先生……”
他不住的奔跑,在长廊的转角处,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龙纹衣角。
心脏骤然绷紧!
下一刻,他心心念念的人便出现在长廊的那一头。
他停止了脚步,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长袖的一角,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气息紊乱,嘴唇动了动。万语千言,说不出口。
元址看着离兰头发四散,气喘不止的样子,疾步朝着离兰跑来。
单单这么几十步,恍如万万年。
直到站在离兰面前,元址依旧不敢问话。
他刚刚踏出行宫外的时候,林啸已经带着人马撤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皇后来了,劝走林啸。
并且……皇后已经进了行宫。
元址拔腿回了行宫,林常欢去行宫见谁不言而喻!
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带走离兰?会不会用南枝引诱离兰跟她走?!离兰会不会跟着她走?!一大推的问题撞在他心中。
而现在,真正看见了离兰,却说不出话。
恐惧源于未知,他怕的要死。
最终,即便再难讲出口,该问的还是要问。
元址怯懦着双唇,声音涣散带着颤抖,“你……是要走吗?是不是林常欢同你说了什么?她要带你去见南枝吗?你听我说,我知道南枝在哪,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不不,我带她来见你,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对不起,我应该早一些带她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