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乐(33)

作者:暮同酒

秦筠也点点头,眉间隐有愁云,“水患刚发了几天,该是来得及的……”后面的话秦筠没再说下去,那种结果谁都不想见到。

这南郡怕是要变了天了。

沈清和也不再说话,寻了笔墨纸砚。沈清和写得一手好字,字体遒劲肆意,颇有少年风骨,提笔间皆是大家风范。片刻后,沈清和唤来了一只信鹰,将信件系到了鹰腿上。

沈清和摸了摸鹰的皮毛,低声道了句,“乖。”而后道,“将信送去漠北。”

信鹰毛色漂亮,盘旋了几圈后飞向了北方。

“晏小郎君在漠北?”秦筠随意道。

沈清和正在用帕子擦手,闻言懒懒的瞥了秦筠一眼,语气似有些打不起精神,“前些日子传信得知的,也不知他跑去漠北做什么,有什么可医的病人。”

“那人什么都不爱,就喜欢各自疑难杂症,也不知是什么毛病。漠北许是有什么难解的病症,这半年窝在那儿。”

秦筠“嗯”了一声,不语。

过了好一晌,沈清和似是想起些什么?问秦筠,“我记得你表兄林修竹也在漠北。”

秦筠点头,眼里含了些笑意,他和表兄关系极好。“我与表兄也有两年未见了。两年前表兄及冠当日自请去了漠北,至今未回。”

林修竹及冠当日沈清和不在镐京,没有见过那个场景。但也能想象到那是怎么一个盛大的场面。

林府是簪缨世族,清贵之家。

大将军林书泽唯一的儿子林修竹的及冠礼,定是宾客络绎不绝。林修竹脾气极好,与之交好的世族公子不可胜数。是镐京小姐梦寐以求的夫郎,忍着内心羞涩翘首以盼,以求林修竹能收下她们的香囊。

为以示对林将军的敬重,皇帝亲自到场,秦筠在林修竹的要求下为林修竹加冠。

少年温润如玉,淡雅如风。如天边的月般不灼人,耀眼明亮。将余着的光辉全献给了西蜀百姓。

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若玉山之将崩。①

作为主角的林修竹,对着秦筠润雅一笑,忽转向皇帝半跪了下去,少年双唇紧抿着,显得矜持而庄重,脸上有股隐约的执着和坚毅之色。“臣自请去漠北,驱赶北疆蛮野,守西蜀疆土安宁。”

全场哗然。

皇帝也没给出准确的答复。

大将军林书泽走上前来笑着拍拍林修竹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儿子,有我将门风范。”而后向皇帝行了臣礼,“臣请陛下允了修竹。”

一门父子全献给了漠北边疆。

沈清和后来听了后半晌没说话,后来才道,“少年风骨。”

林修竹官居正四品下的中郎将。近两年来边境无忧,想来年底会回到镐京。

“表兄前几日还给我传信说是在漠北遇了个极有趣的人,年底回京会带着。”秦筠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看起来愉悦极了。

一路的繁忙,叫沈清和忘了清明,待他反应过来时竟快到了南郡。

这几日沿途更是多了许多流民,死伤者甚重。

临了南郡丰都县,荆江江面水位下降了许多,但一路上湿滑难走,淤泥甚多。南郡一带楼宇房屋冲刷殆尽,只留下一片虚无。路上多是倚靠在残存楼宇横垣残骸边的老弱孩提。

城楼上雕刻出的丰都县几字也只剩个半边。木头淤泥堆在城门两侧,没人清理,又或是清理了,但数量实在庞大,清理不过来。

南郡犹如乱葬岗般,尸臭混着淤泥的腥味。尸体横列着堆在一块儿,或许还不如乱葬岗,乱葬岗最差还裹了布匹席子,没被曝晒。

几位娇贵没见过这么多死尸的大人哪里见过这幅阵仗,一个个面色苍白,吐了个天昏地暗。

南郡的惨状像一块儿大山一样压在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柳梢头(13)

今日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这几日都是晴日,一路上的水渍都消散了去,只留下地上的淤泥,烈日曝晒下成块成块的堆叠在一起,倒也好走了不少。

南郡刺史谢潍,丰都县县令徐另,县丞章天,县主簿魏民,县尉张泽等等几位有官职的大小官员,一大早就等在丰都县城门外。几位大人早就收到了秦筠一行人来治水的命令,这会儿见到几人,殷勤迎了上来。

南郡刺史谢潍是个四十几岁,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这会儿见到秦筠一行人,脸上笑容可掬,擦掉脸上被烈日晒出的汗渍,便已迎了上去。“问七皇子殿下安,下官恭候殿下大驾。”另外几位大人紧随其后问礼。

秦筠淡淡道,“几位大人不必多礼。”

沈清和在看到谢潍用手擦汗时后退了一小步,嫌弃而隐晦的看了那人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转而打量起其余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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