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风雪(246)
可不等他动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哽咽,有人极小声地问道:“是不是都死了?”
谢从隽闻声回头,见一个穿着鹤羽衫袍的小公子,颈间戴着一块衔玉的鎏金项圈,一身的娇贵,又因生得白瓷似的脸颊,看着玉雪可爱,唯独眼睛有些红。
他跑过来,半跪在地上,将那烂了的鸟窝捧起来,去看那窝可怜的小鸟,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他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从隽看他伤心,也有点无措,就将手里的小鸟捧给他看,说:“还活着一个呢。”
小公子显然有些惊喜,眼睛一时雪亮。
谢从隽看他那么在乎这小鸟,心里不禁为自己方才的行径感到羞愧,但更多的还是恼恨。
他故意说道:“我正准备把它掐死。”
那小公子皱着眉头,泪眼婆娑地问他:“为什么?”
谢从隽说:“家破人亡了,多可怜,只剩它一个,在这宫里不是被野猫叼走,就是被一窝臭老鼠吃了,反正不得好死,还不如我现在送它一程。”
“不会的。”那小公子很坚定摇了摇头,“你好好照顾它,就能活。”
谢从隽有些不耐烦,问:“它都没人要了,我干么要照顾它?”
那小公子认真地想了想,才试探着问他:“那……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它交给我吗?”
谢从隽问:“交给你做什么?”
“我家府上的仆人以前在军营里养过信鸽,我可以去请教他们,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谢从隽半信半疑,但看他乌溜溜的眼珠里全是渴切,当着这小公子的面,却怎么都下不了杀手。
谢从隽索性把小鸟塞给他,像丢了个烫手山芋,“那就给你罢!”
那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只小鸟,护在手心里,或许是怕它饿着冻着,也或许是怕来不及救活,起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谢从隽看他跑远了,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遥声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呀?这小鸟倘若养活了,要拿给我瞧瞧。”
那小公子捧着小鸟回过头来,礼貌乖巧地向他躬身行了一礼:“我叫裴昱。”
谢从隽望着裴昱脸上灿然的笑容,只觉这春日的光晃得他有些眼晕。
——
思来想去,还是统一了一下名称,以免文本显得混乱和割裂。
不好意思啦。
第135章 念去去(二)
谢从隽一听他姓裴,就猜出他是裴承景的小儿子。
裴长淮那日是随着裴承景进宫面圣的,崇昭皇帝见此子生得兰心玉质,乖巧可爱,心头甚是欢喜,特准他入小学馆做皇子伴读。
上次裴长淮走得太急,心全悬在小鸟的身上,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谢从隽,自个儿却忘记问他。
裴长淮只记得谢从隽的装束,红袍艳得似血,不像寻常宫人,可后宫中的皇子他也一一见过,都不是他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位少年郎。
直到有一天,因皇子没回答上来大学士的问话,连累着裴长淮也被打了手板,加上他总惦记家里的小鸟,听教时有些心不在焉,等下课后,大学士就将他单独留在馆中考问经文。
裴长淮手心被打得生疼,如果回去得晚,父亲也要罚他扎马步,他心中委屈,一边背书一边忍不住抽抽噎噎的。
他自以为笨拙,因此远比旁人更勤勉些,所以凡大学士提问,无有他不会的。
答是答得很好,哭也哭得人心头软了,没教训多久,大学士就挥挥手放他回去了。
裴长淮作着揖,恭恭敬敬地送走老师以后,才回头去收好书案上的典籍。
忽然间,窗扇被推开,外头如雪的梨花吹了进来。
从窗外探出一个红袍少年郎,他手臂撑在窗边,冲着裴长淮笑起来,道:“果真是你,裴昱。你哭什么?被先生教训啦?”
裴长淮一见是他,也忘了手心的疼,又惊又喜:“我做不好功课,先生罚我背书,也没什么的。你怎么会在这儿?上次走得急,我都忘记问你名字。”
谢从隽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那只小鸟,你养活了没有?”
裴长淮使劲点点头,“它现在很胖。”
谢从隽有些惊讶:“真的假的?”
裴长淮仰了仰下巴,笑道:“明天,我带来给你看看。”
“好啊!”谢从隽想了想,道,“那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来找你。”
裴长淮道:“一言为定。”
因为有了与裴长淮的约定,谢从隽第一次那么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翌日,他早早地就来到小学馆外,跃上梨花树,仰在花影间等候。
听着从馆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谢从隽却直打哈欠。
他以前闲着无聊,就爱待在藏着无数古文典籍的观文阁中看书,那些经文不知被他翻过多少遍,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