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风雪(169)
贺闰大怒:“你给我闭嘴!”
“怎么,不敢说啊?”宝颜萨烈笑起来,“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当年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可能还抓不到谢从隽,没有你,他可能咬牙撑到死也不会疯啊——”
裴长淮浑身抖了一下,豁然抬起头来,盯向宝颜萨烈:“你说什么?!”
贺闰暴怒,冲过去揪住宝颜萨烈的领子,提拳就要揍!宝颜萨烈硬生生挨下这一拳,跟在宝颜萨烈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把将贺闰拉开,用北羌话劝道:“不要动手,这是死罪!”
贺闰挣扎着大吼道:“闭嘴!闭嘴!闭嘴!”
宝颜萨烈抹了一把流血的嘴角,不怒反笑,回头看向裴长淮。
“我这个弟弟记性不好,但我记得清清楚楚,六年前就是他告诉我,随正则侯,哦,就是你父亲,随你父亲一起出征的那个小将军是梁国皇帝的亲生儿子。”他抬脚踩在一块烂长凳上,脚尖点了点,“这么高的身份,我当然不惜损兵折将都要把他抓回来,抓进了类似这种监牢里……说一句真心话,他的兵道诡异、新鲜,不像你们裴家军用兵那样有板有眼的,他让我吃过不少的亏,但我不讨厌他,我很欣赏他,一心想要说服他为北羌效力。可是他骨头太硬了,说服他很难,我被逼无奈,只能用些小小的手段。”
裴长淮一下就想起查兰朵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泪蓦地流落。
宝颜萨烈又回头看向贺闰,挑着眉毛问道:“这里你总该想起来了吧?四弟,你跟正则侯来北羌谈和的时候不是还见过他么?”
裴长淮看着贺闰,晃了晃神,满脸的茫然:“谈和的时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当时已经死了……他、他……”
“哦,你说那具尸体。”宝颜萨烈笑得恶劣极了,“我还想过,梁国皇帝会不会让那具尸体葬进皇陵,但事实上,只有那副战甲是谢从隽的,尸体么,不是他。”
裴长淮浑身狠狠一震,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宝颜萨烈看他这副样子,心头总算痛快些,连胳膊上被他刺伤的地方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他越发变本加厉,续道:“正则侯,其实你当年带着我四弟一起来谈和的时候,他还活着呢,就在这牢里死命地撑着,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回到梁国去。”
第98章 负霜雪(五)
当年裴文、裴行两位将军相继战死,梁国军队接连受挫,士气不振,宝颜萨烈本来想趁势一鼓作气,挥师南下直取梁国京都。
不料梁国派来一名年轻的小将军,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所用兵法也是闻所未闻,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常常以奇袭取胜。
萨烈追他,他跑得无影无踪;一放松警惕,这人又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狡猾得要命,萨烈气急败坏,前线亦是不断失利。
要不是有贺闰做内应,萨烈真不一定能捉得到他,萨烈也没想到这厮竟是梁国皇帝的私生子。
将谢从隽俘虏以后,萨烈用了很多手段来让他屈服。
一开始是皮肉之苦,没有成效,后来萨烈请来北羌的大巫医,他医术高明,透彻人体穴位肌理,一手针灸最是出色,辅佐着药水,能救人,也能让人生不如死,经他手的囚犯就没有不屈服。
饶是如此,谢从隽也仅仅是一心求死而已,萨烈也没能从谢从隽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回报。
当时北羌粮草匮乏,支撑不住与大梁这样的鏖战。
萨烈从谢从隽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就将其中一名大梁俘虏杀死,削掉他的两条腿和右手,毁烂面容,再穿上谢从隽的铠甲,让人挂在阵前旗杆,让所有人都看一看得罪北羌苍狼的下场,欲以此击溃梁国士兵的军心。
“谢从隽”死后的惨状果然令梁国军队的士气衰涸,倘若后来裴长淮没有出现的话,走马川一战的局势还不一定能如何。
萨烈与裴长淮交手,这人刚烈得跟不要命似的,身为一军主帅,却是一马当先,第一战就领着梁国士兵削掉他麾下的两名先锋大将,让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苍狼军队再难战下去。
大梁军队在裴长淮的带领下犹若秋风扫落叶,将萨烈打得节节败退。
屠苏勒见大局逐渐无法转圜,最终向梁国投降,提出谈和。
萨烈还想,倘若梁国不肯谈和,他还有谢从隽这个最后的筹码,没想梁国皇帝竟那样轻易地答应谈和了,本来是筹码的谢从隽一下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如果交出去,梁国皇帝知道北羌这样折磨他的儿子,说不定就不会善罢甘休了;留在手里,又始终是个隐患。
当时贺闰陪着裴长淮一起来到萨烈的军营谈和,萨烈趁机将贺闰带到地牢当中,让他帮忙处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