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盅(62)

作者:折冬声

姑娘只凝神望着那纸。

凤独叹道,“也罢,不亏。鹰炙,把那张难得得来的纸好好折上几折,叠整齐一点,送给她罢。”

鹰炙道,“是。”

姑娘把那纸接下了,小心收好,和她的小铃铛一道揣在怀里。

凤独道,“京城三月异事果真是与那人有关,流言与言中谜题许也都是他的手笔。”

鹰炙道,“是。”

“那谜题算是个大手笔,京中一度满城议论纷纷,无人不知,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更聪明的意图——原来仍不过是戏弄人罢了。”

“是。”

“也罢,丢他不管了。‘京外洛山在京城之外’——洛山已到,京城不远。既然已来了……”

-

京城一下子轰动。

正是日落之时,斜阳如血,西门那边走进来一个人。朱衣在身,残阳在后,似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而夕阳之所以西下了,是因为光芒全被他夺走,暗淡下无可奈何要退场了。

大街小巷,他漫步于静静的目光里。

带着身后神色肃穆的两三人,先是兴致一来便进了京中最好的茶楼,千金随手丢在桌上,要京中最好的茶和酒。

掌柜的给他备了自家的茶,又打发伙计到对街去买酒。

伙计一脚刚迈出门去,他兴致消了,丢在桌上的银票看也没看一眼,转身便带着侍从们头也没回地走了。

又进了一家老字号的绸缎庄子,眼睛一瞟,要了七八匹,全给侍从们抱在怀里。出了门去,不多远看见个穷家小孩子摔在地上跌破了衣服,一旁的娘亲正要骂,手指随意一抬,便让众人把绸缎全扔给她。

再又去看了一出歌舞,觉得琴师不够好,自己抱了琴便奏了一曲,指动琴弦,铮铮琮琮,声是时快时慢的,台上所有的舞姬不由自主地被那琴声带着,也就时快时慢了,飘飘若仙。

他走到哪里,便热烈到了哪里,旁人如何踮足遥望、窃窃私语,他全然没放在心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天入夜了,群星满天。

朱衣人终于是意兴阑珊起来,以袖掩唇,打了个似有似无的呵欠。那姿态似是在说——帝王之城,不过如此。

却,仍是在宫城前驻了足。

宫门庄严,那重重的宫宇楼阁如此宏伟,天底下只有这一处地方有此睥睨众生之态。灯火连片辉煌,夜空下比星空耀眼。

他望着这宫城。

片刻,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手指微曲着,将这灯火极盛的宫城握在掌中,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手指。

漫不经心地。

那宫城将化为灰烬。

灯火远照,他袖上那金丝绣成的浴火凤凰几欲成生。

身后一随从上前一步。“主上。”

“怎么?”

“今日突然进京,已引得轩然大波,各大世家派来跟在身后的探子恐怕已上了百数。”

侍从眼睛微微一动,往身后瞥去。无灯暗处,窸窸窣窣的动静始终未断,不知究竟有多少双眼睛。

朱衣人道,“不必理会,随他们去。”

侍从不语。以这忠诚侍从的性子,不开口说是,已是不赞同之意。

朱衣人笑道,“他们若要杀我,你挡不挡得住?”

“也许挡不住。”

“你可是我这里身手最好的武侍。”

“曾经是。”

朱衣人一笑。“如今是谁?”

“是燕归。”

“他们若要杀我,燕归挡不挡得住?”

“一定挡不住。”

“这么说来,她竟是还不如你。”

侍从一叹。“因她武功虽高,却从不杀人。不杀人,何以退敌?”

“你说得对,”朱衣人缓缓道,“如今春夏已过,秋也将散了……这朵杀人花,也是时候开了。”

第二十七章

回城的路上,凤独走的是商道。

秋叶黄而未落,红日灿而未衰,道路宽敞,马车缓缓而行,车里的人没掀帘去看帘外好风光,只闭目养神。

一众武侍都在车外骑马相随,只姑娘一个人是陪坐在车里的。主上不做声,她也没动静,只微微垂着眼睛。

上了一段斜坡小路,地势不平,马车便有些颠簸。

凤独忽道,“燕归。”

“是。”

“你以为枭杀剑如何?”

枭杀剑乃天下名剑,其貌古雅,其刃森寒,杀孽太重,偶有剑鸣,自第一代剑主人始便伴着血雨腥风的故事。

是一柄足够品剑的名家专作一篇大赋来赏的名剑。

而她只说,“很好用。”

“好用?”凤独摇首而笑,“你根本从未用过它。”

燕归不语。

凤独又道,“世上无用的东西很多。但这柄剑,可不是花架子。”

姑娘说,“我不愿杀人。”

凤独望定她。“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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