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盅(28)
呲啦——
空地上顿时暗淡许多。
变故来得太快,直到这时,怪人们才反应过来,起了混乱。几个白衣人尖叫着奔向古怪的无色方屋,那褐衣男人也几步后退跟着进去了。方屋的门关上。
只黑衣人越追越紧。
终芒四下跳跃,不多时便破坏大半白灯,顺脚踹晕了几个人。她想把那古怪的又方又平的东西抢过来,但始终没得手。
空地上越发昏暗。
一个黑衣人终于从腰间摸出个黑森森的东西,直指着姑娘。手指一动。
一阵恐怖的破风之声让被指着的终芒本能地闪过一边去,一团小小的银色亮光几乎擦着衣服一射而过,在那已无人守着的单人床上嘭的一下打出个洞来。地上一阵烟尘。
多么可怕的暗器。
方屋里的褐衣人皱眉。“用□□,不准用子弹!这是A型。”
黑衣人们于是换了武器。
于终芒而言,那武器也是稀奇古怪的。一根根银亮的针从里面射出来,四面八方,天罗地网,没见过,真难躲。
不如擒贼先擒王。
终芒朝着透明方屋攻去,想把褐衣男人抓出来。可那透明壳子不知究竟是什么,匕首划上去,竟是毫发无损,倒是她手酸了。
呲啦呲啦一阵响,里面的白衣人吓坏了,而褐衣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由着她徒劳。
终芒从山上来此,已奔波一夜。而黑衣人人多势众,又是以逸待劳。
她脚步不再那么灵活,有点滞重。没有逃。逃是徒劳的。只要那又方又平的怪东西还在他们手上,她天涯海角也躲不了。必须抢到手才行。
终于黑衣人也累了,地上已倒了好几个。
东天泛白了。
褐衣男人忽从自己身上也摸出个又方又平的东西,点触一阵,朝着她说,“你记不记得隐婆?”
隐婆。
跳在半空里的终芒一怔。
隐婆是谁?记忆里没有听过,但是,好熟悉……
——“二姑娘啊,你明天十一啦,隐婆给你备了礼物,喜不喜欢啊?”
——“知道你喜欢剑,但是剑太贵啦,隐婆买不起,山下市集上走了一天,将就买了这个,好怕你不喜欢。”
只这失神的一刹那,一根银针擦过皮肤。
出血了。
针上不知涂了什么陌生东西,只这么一道小伤口,竟是令身体一下子觉得沉。那东西顺着血液流进身体,动得越多,那东西流动越快,人就越是累了。
终芒动作越来越迟缓,被一个黑衣人捉住,虽是勉强挣脱,手腕却被抓青了。她踉跄几步,跳上最后一根灯架子。
黎明前的黑暗里,这是唯一的光。
手中匕首上,刃已有些开裂了,划了太多灯和灯架子。
但,没沾血。
她没有杀过人。匕首上唯一沾过的人血是自己的血。
手中匕首干净,自己身上却脏了,被人伤了不少,左一道针痕,右一道淤青,如此狼狈。
眼皮很沉。
褐衣男人道,“它不行了。通知手术室做准备。我们收班。”
确实。撑不住了。
姑娘一手仍握着匕首,另一手颤颤地往怀里摸去。她的小铃铛。
没碰着。
手中匕首蓦地松开,掉在地上。睡意沉沉压来,一阵天昏地暗,终芒也从灯架上摔到地上去。
第十三章
一个空阔的大房间。墙与地面都是银灰色,干净,一丝灰也没有,泛着金属建筑所特有的冷意。
四周多隐在黑暗里,明亮处唯有中央。
中央有张床,盖了玻璃罩,边上又有高高低低的三四座仪器,各仪器上的小指示灯一下一下闪着。
天花板上仅有的一束灯光透过玻璃罩,照着床上的人。
一张沉静的脸,眼睛阖着。四肢扣着粗锁,黑发披散在身下,身上插满导管。无知无觉地沉睡在这空荡的金属色房间里,仿如孤舟在海。
纤细的手腕上淤青未消,被针划破的伤口也还没有处理。没人在乎。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几个医生在穿无菌手术服。灯光很亮也很白,几乎到了惨白的地步,把这地方照得一丝阴影也没有。
忽地呲啦一声响,有人不小心把手术服撕坏了,一下子便有些讪讪。
有个医生瞥他一眼,“实习生吧?”
实习生挠了挠头,又把它点了点,拿着撕坏的手术服手足无措,脸也胀红了。
领头的医生叹口气,道,“这是我以前带的学生。现在工作不好找,他闲了好几年,终于找到我这里来,求我照顾。这孩子一直不太灵光,大家多担待。”又朝着那实习生,“柜子里还有一件新的,去拿出来用吧。开柜密码是我的工号——我的工号你该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