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21)
“鳏鳏?”
“水族?”男子眉心动了动:“你是鳏鱼?”
鳏鳏摇头。
男子眉心紧拧,随鳏鳏一起摇头:“鳏鳏,鳏鳏,这个名字不好听呢!谁给你起的?你爹娘吗?”
鳏鳏不说话,低头想了半晌,猛然抬头不依不饶地追问男子:“为什么不好听?”
男子愕然,心道:鳏鳏。鳏鳏:忧心忡忡而张目不眠,岂不是不好么。口中却没这样告诉鳏鳏。又倾了身子过去亲吻鳏鳏的额头:“抱歉,说错了,好听呢。”吻完竟盯着鳏鳏的脸,眼里大放异彩:“咦?竟不脸红?”
男子的举动,让鳏鳏有些意外,想了想九霄那番话,鳏鳏拿手擦了擦额头,复述道:“有人说,男女授受不亲,女子若是像我这样,还不知道脸红,便是寡廉鲜耻。”
那男子听闻,笑得更加厉害,狠狠揉了揉鳏鳏的脑袋,又捏了捏鳏鳏丰润的脸:“傻鳏鳏,那你为什么还不脸红?因为脸皮厚么?”
鳏鳏被他捏出了满腔怒火,一头扎入水中,不辞而别。
那男子在礁石上静坐良久,细细想着方才目视鳏鳏拨水游走的一幕。她双腿交叠着摆动,真像一条鱼在水中摆尾的样子,莫非她从前是大泽的精灵,如今已经修成了人形?
回到水底的鳏鳏难得开始思考起日后。从前还是一条鱼的时候,没有理想,只知吃喝,得过且过;如今化成了人,还是这样,浑浑噩噩,日后会上陆地生活吗?日思夜寐地思考将来,真是应了九霄给起的名字,鳏鳏:忧心忡忡而张目不眠。
想着想着竟似入梦:大雾弥漫里,惟她踽踽独行。她用两条腿支撑起了整个身子,在弥漫的雾气里踯躅着前进,许是不适应陆地生活,起初走得很慢,走着走着脚步已经渐渐加快,后来竟健步如飞。然后,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很多路人,他们都在行走,就像是一场竞走,她逐渐将一些人甩在后面,逐渐超越走在她前面的人;
也像是一场登高,她越登越高,要冯虚御风、凌云迫日。可路不好走,荒草萋萋、荆棘遍布,扎破了她的脚底,鲜血染上了荆棘,开出艳丽的花骨朵来。最终她竟能一往无前,将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成功走出了阴霾,尽头惟有她一人,那时她竟换了一种姿态,五彩祥云缭绕在她周身,华美的凤凰一只只地围绕着她旋转,她勾起唇角,眼角上挑,像一只骄傲的鸾凰在苍窈的穹庐孤独地睥睨着芸芸众生。
正春风得意,哪知脚底一沉,竟险些从云端跌落。有一只手及时将她握住了,手掌温厚,紧紧将她的手都包裹住。那人卓然而立,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鳏鳏,你永远都不会孤单。”随后与他一起从天际坠落,坠入深海,蔚蓝的海水下,两人交缠在一起,像交融的水和乳,分不清彼此。她清晰地看见自己:人首鱼身。
忘梅
“鳏鳏……”
“鳏鳏……”
“鳏鳏……你起来,睁开眼。”
朦胧中似有人在喊自己,鳏鳏腾得惊醒,一睁开眼,竟发现自己睡在一大朵莲花上,而身边好像还立着一人。红色的衣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九霄。
鳏鳏吓得连滚带爬地往一边躲,哪知周边的莲瓣竟不约而同地唰唰聚拢起来,惊慌失措间又与九霄四目相对。
“你怕什么?本座不会伤害你。”说罢,九霄移开视线,又询问鳏鳏:“你刚刚梦见了什么?竟然将本座的脚抓得这样紧?”
“啊?”鳏鳏平复了下心境,垂首一看,赶紧收回镐着九霄大脚的双手,爬起来,答道:“我刚刚梦见自己上天了,接着又从云端掉下来了,然后就吓得想找个东西抓紧来着。”
“从云端下坠,找个东西抓?”九霄脑海中浮现出鳏鳏从云端往下坠的一幕,惑道:“梦里是在抓云么?”
“呵呵——”鳏鳏拍拍屁股忘梅,嬉皮道:“你说抓什么就是什么呗!”
九霄双唇抿成一线,蹲下身来,盘膝而坐,垂睫看着脚尖,却说:“依本座看,你定然是做了什么美梦,若不然,也不会流了这么多口水。”闻言,鳏鳏也随着九霄的视线去看,果真见九霄鞋尖一块块深色的东西。
鳏鳏很不好意思,欲俯下身去擦,却听九霄又道:“鳏鳏是不怕本座了吗?”
鳏鳏转转眼珠:“我想了想,你若想害我就不必费那么多力气救我了。”
九霄面上浮出淡淡笑意:“鳏鳏变聪明了些。”
鳏鳏也笑笑,又盯着九霄的衣裳,问道:“你今日干什么穿了一身红?”
九霄看了眼鳏鳏身上所着的绛红色鲛绡,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