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番外(39)
江屿行懒着理他,缰绳一甩,驾着马跑他前边去了。
天边云层愈厚,似风雪欲来。
北祁京都。
林子砚窝在马车里,看着帘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一阵恍惚。
三个月了,他想,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还有,江屿行……
这一路,因蓟无酌防着有人追上来,便多次改道,兜兜转转,才于三月后赶至北祁京都。
“老爷,到了。”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掀开帘子,对着也坐在车内的蓟无酌恭敬道。
林子砚这才回过神来,见马车停在一座府邸门前,门上书着“蓟府”二字。
“以后,你便住这儿。”蓟无酌下了车,回头对他道,“从前种种,不必再提,你只须记得,你姓蓟。”
林子砚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轻声道:“我姓林。”
“哼,不知好歹!”蓟无酌袖子一甩,对车夫道,“带他进去。”
“是。”
从这一日起,林子砚住进了蓟府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内除每日清扫、送饭的仆人外,甚少有人走动。可若林子砚一踏出院门,便会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挡住去路,请他回院。
也是从这一日起,每隔两日,蓟无酌便会拎来一碗汤药,看着林子砚喝下去。
那药十分的苦,比林子砚以往喝过的汤药都要苦。
他不想喝。即便蓟无酌说了,是补气血的,他仍旧心存疑虑。补气血的药他喝过不少,却从未有像这般苦的。
可每回蓟无酌都要在一旁盯着,见他喝了才肯走。
渐渐地,林子砚发觉,脑海中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他慢慢忘了,小时候他爹一笔一划教他写字的模样,忘了林府后院洗笔的池子,忘了他爹最爱吃烧饼,忘了林墨一着急就要哭,忘了林大牛最怕他媳妇,忘了那日大雪茫茫,他在半梦半醒间,拽住了江屿行的衣衫……
是那汤药?!他想,好端端的,他怎会这般没记性?定然是那碗汤药有古怪。
他不能忘,他怎么能忘?
他是林子砚,是大延尚书林修远的儿子。
他的家,在大延林府。
可他记得的事越来越少,记得的人也日渐模糊,似乎过往的二十余载,起起落落,终是深埋入土,不起波澜。
林子砚害怕了。
他不怕远走他乡,不怕只身独行,可他怕再也记不得自己是谁。
写下来,他想,或许可以把还没忘了的事写下来,至少,他还记得他爹,记得江屿行……
“你在写什么?”林子砚猛地回过神来,见蓟无酌又拎着汤药走了进来。
他急忙把写好的几张纸往身后藏。
蓟无酌似乎也没在意,把药从食盒中端了出来,“喝了。”
林子砚摇摇头,后退了几步,“我不喝,这到底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蓟无酌端着药走过来,“你既已离开大延,那些破烂事也不该记得了。”
“不要,”林子砚步步后退,“我爹……”
“他不是你爹!”蓟无酌一把掐住他的下颌,把药灌了下去。
“咳咳……”林子砚被呛得直咳,想把药吐出来,脑袋却一阵阵发晕。
他已两日未睡。从他喝了这药之后,似乎每回睡醒,便会忘了一些事,睡得越久,忘得越多。
他只怕哪天一睡醒,连仅存的记忆也不见了。
可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发模糊,他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晕过去前,他看见,蓟无酌捡起他散落在地的纸张,丢进了炭火盆中……
翌日,蓟无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落了叶的枯枝出神。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回过头,见林子砚掀开被子,茫然地看着房内。
“醒了?”蓟无酌走过去,林子砚却似受惊般抱着被子往床内躲,“你是谁?”
蓟无酌顿了顿,道:“我是你伯父。”
“伯……”林子砚恍若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林修远……是谁?”
蓟无酌眉头一紧,“不相干的人罢了。”
林子砚也不知信了没,垂着眼沉默半晌,又问道:“那.....江屿行,是谁?”
怎么还记得这个人?!蓟无酌烦躁道:“也是不相干的人!”
“可是……”林子砚小声道,“我怎么记得,他好像……要扒我衣衫?”
蓟无酌:“……”
作者有话说:
老蓟:哦,是个采花贼罢了
第33章 就是个采花贼
扒衣衫?!蓟无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气得一把掐住林子砚的手腕,“你跟那小子什么关系?!”
“疼……”林子砚挣着手腕道,“放开!”
蓟无酌缓了缓,想着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林子砚几乎什么都忘了,哪里还记得他跟那个姓江的小子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