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82)
找出这些理由,他才能偷偷摸摸调查张涣。
那张涣如今在南昌码头做那临时搬货的活儿,夜里住在码头大通铺。
作为爱民亲民的好官,他便能以慰问流民的理由,将张涣及几位无业流民挨个儿请进衙门内商谈。
“你来投奔亲人,为何住在码头?”
张涣答道:“我……我找不着他。”
杜琰点点头,料想那亲戚是出了意外,这孩子现在无处可去。
他是该关照关照了。
“你投奔那亲戚,叫什么名?”
“枣玠,酸枣的枣……”
“好,我叫人再查一下豫章夏季流民记录,如果寻到人,会再通知你。”
杜琰装模作样地在纸上做记录,打发张涣走了。
枣玠不是说,他在濯阳并无亲人吗?
杜琰想问,却不好开口。总要走个程序,将枣玠那补办记录翻出来,才好借此询问。
过了几日,张涣又被叫到衙门,依旧是太守亲自接见了他。
他本起了疑心,以为自个儿犯了什么大事儿,得太守亲自审问。守门衙役看他紧张模样,忍不住笑道:“咱们太守对水灾流民格外上心,听说……能升官哪。”
张涣听闻,心道也是。
中原豫州有那黄河,冬夏两季水患的治理,也是官员考核之一。
“那枣玠,与你是何关系?”
不知为何,张涣觉得今日太守面相严肃,不似上次那般和蔼,叫人看着心生畏惧。
张涣本想说是夫妻,但见太守一双眼睛盯着他,只怕说出来被当成是消遣,于是答道:“他是我……义父。”
他不善于扯谎,这话说得磕磕巴巴,脸也涨红。
杜琰一拍桌子:“枣玠这过所上白纸黑字写着他并无亲人。你若不说实话,休怪本官无礼!”
张涣吓得身子一跳。那杜琰怒目圆睁,似将他看做犯人,要将他绳之以法一般。
这审问态势,他在濯阳做衙役之时见得多了,也不害怕。只是他本就觉得说谎可耻,更何况如今是在官家面前说谎。此时被太守当作他平日鄙夷的贼人,更觉得自尊受挫。
他小心翼翼说道:“说了只怕大人不信。”
杜琰摊纸提笔:“说。”
“我与枣玠,日日朝夕在一处……大概,是一对眷侣。”
杜琰记录的手一停,抬头看着他。
张涣见他面色惊疑,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挠了挠脑袋。
只听杜琰如喉被鱼刺哽住一般,哼出两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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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涣走出衙门,宝贝似的揣着那新办的过所,飞奔回到码头住处,翻出荆扬两州地图。
他寻到那宛陵所在,第二日就买了东去船票,启程出发。
一想到枣玠已经寻到,一时竟归心似箭。
归心似箭。
在船上几日,他被那喜悦冲昏了头,只记得两人分离之时是两情相悦,只想着日后要与枣玠如何和和美美,却不曾记得前些日子自个儿苦恼不已的事由。
下了船,包袱也未来得及放下,便一路小跑着边问边寻。
宛陵是丹阳郡治所,也是扬州大都之一,光香粉铺便有两家。
他先跑了城东,未寻着枣玠,便又往城西走去。
他找到第二家时,已是傍晚,街市早已散去。
看着紧闭的大门,张涣紧张又兴奋。
“小子,买胭脂哪?”
张涣扭头一看,见一男子捕快打扮,冲他笑着,用那带着吴地口音的官话对他说道:“今日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这话说的,好像这胭脂铺是他做主一般。
张涣已默认这铺子是枣玠的,此时又冒出一陌生男子作主人模样,心里一阵不舒服。
男人指了指店铺:“几个月前的新店,不输城东那两家。”
几个月前?
张涣立刻问道:“店主可是枣玠?”
男人一脸惊讶:“你、你是……你如何认识枣哥?”
张涣知找对了,内心雀跃忘形,不禁脱口而出道:“我是你兄嫂,如何不认得他?”
见那男人呆愣原地,张涣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羞得通红,留下一句“明日再来”,便一溜烟儿跑了。
张涣在客栈大通铺住了一晚,第二日又早早来到这香粉铺门前。
他这一股冲劲,在看到店门打开那一刻,瞬间消散无存。
枣玠要出来了……
他身子一颤,下意识躲到身旁一棵树后,悄悄探头张望。
若是见着枣玠,他该……与他说些什么?
张涣内心茫然,但一想到能见着枣玠,心里又充满期待。
今儿就先……先这般偷偷看着,其他事儿,等他想好再说。
一十五六岁少年在店门前忙碌。张涣左等右等,也没等着枣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