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78)
那事儿已经过去几个月,如今仔细捋来,问题倒是十分明了。
只可惜当时身在局中,错过了讲明的机会,白白叫两人分离了三月有余。
张涣叹气,将抽屉拉上。
地上落下一片红纸。
他眼皮一跳,俯身捡起。
是一个巴掌大的双喜剪纸,纸后边黏着些干硬的浆糊。
怎会落在此处?又是从何处落下?
张涣抬头看了看屋顶,又踩着凳子查看那柜子顶,都未发现浆糊留下的痕迹。
他拉开抽屉,往那屉箱下边一摸。这一扒拉,摘了满手的双喜,细数下来也有七八个。
他也记得除夕那夜,他央着枣玠给他剪个双喜,枣玠死活不同意。
却没想到,他那夜又私下里剪了这么多,贴在这抽屉下边。这过了几个月,浆糊结了块儿,黏着抽屉底下的灰,便失了黏性。
没想到那样严肃的枣玠,也会偷偷做这些肉麻事儿。这些红剪纸,仿佛是那祈祷情爱的符纸,贴在家里,便能许段姻缘。
枣玠也想与他做夫妻。
却为何也不与他说?
恐怕……这也是那负心汉与枣玠耍过的伎俩,枣玠心中抵触。
却又无比向往。
为何要如此矛盾?
张涣摸不着头脑,殊不知他自己也陷入矛盾之中。
想要示爱,又担心自个儿是那登徒子负心汉之流。
毕竟,他与那登徒子负心汉当下做的、想做的都一样,在枣玠看来都是侮辱的行为。
他那所谓的爱,是不是只是装饰肮脏欲望的借口?
相比起侮辱恋人,他更怕自己会成为他所厌恶的那类人,却毫无自觉。
张涣想得头疼,便揉揉脑袋,瘫在椅子上。
先找着枣玠,其他一切到时再说。
这些红纸他也舍不得丢,装在食盒里,也一并埋入地下。
过了几日,香粉铺的牌匾被人拆下,上边原有的字被抹去,刻上了茶叶铺几字。
差不多得走了。
张涣去衙门取了过所,又到驿站租驴。
他身上的银两,定撑不到他寻到枣玠。他只想着出了豫州,便能沿着着河流一路南下,走水路能省下不少钱。
再者,即使真囊中羞涩,也能在码头做些体力活儿,干个几日再上路。
张涣牵着驴,从驿站走向南城门。路过那曾经的香粉铺,忍不住停下脚步。
让他再看一眼。
如今已经挂上茶叶铺的牌子,里边传来那盆箱碰撞杂乱之声,应是那新店主正收拾。
莫要留恋了。
枣玠早已离去,此处仅仅是一间屋子而已。
话说枣玠到来之前,离开的那位屋主是谁?离开之时,是否也像他这般不舍?
等寻到枣玠问问便好了。
一想到自个儿要去寻人,不知为何又自信一定能寻到。这么一想,他心情轻快不少,拉着驴往前走去。
路上遇着丁盛巡街,丁盛冲他挥挥手:“到了南昌,给你老大写封信!”又想到这孩子已经不是濯阳捕快,便捂了嘴,改口道:“给你……给你师父李俊写封信!”
“晓得了——”张涣冲他喊道。
丁盛看着他欢喜地跑出城门,不禁叹了口气。
南昌……豫章郡治所,便是杜琰所在地。如果枣玠真去找了旧情人杜琰,三人一碰面,该有多尴尬。
也不知这孩子是如何寻的地儿,怎么能这般巧呢。
原来是那日在书房,张涣听了二人谈话,又见了信封上的梅花,便猜测杜琰是教枣玠绘画的老师。枣玠此次出行,说不定真是寻他老师去了。
于是,他在办理过所之时,才填了南昌二字。
但这南昌只不过是为取得过所不得不填的内容,那东西两地,还是要亲自寻一遍。
他南下阳安,过朗陵,从平春入荆州,本想直接走江夏,又担心枣玠去了襄阳,于是一路西去。
这一路净是荒山野岭,驿站也是百里才有一个。这夏日猛兽多,此路极不安全。
但他却想着,这般正好省了住店的钱。
这般在荒野中挣扎十几日,才摸到襄阳。寻了几日,才知道自个儿扑了空。
好在此处能乘船沿着汉水南下,能省不少银子。
可恰逢六月荆州大雨,江水限航,那码头的船夫齐齐罢了工。
他只好硬着头皮骑驴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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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玠确实是要去豫章郡,却不是去南昌,而是南昌百里之外的新淦。
选此地,一是因为水路多,能省路费;二是那豫章也算是较为偏远之地,想来不再容易被人寻到。
他若知道此时豫章太守是那杜琰,定不会选在豫章定居。
那地理志记录简略,因此也忽悠了他。他先前不知南方地广人稀,这城与城之间可隔三百里无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