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69)
只是面前多了两道弧线。是他推门时,门框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枣玠没有回来过……
不!说不定、说不定枣玠这几日都在店里过夜,所以没有踩这雪地。
张涣爬上屋檐,看着店铺的内门,发现仍是被他撞开的模样,便翻了进去。
枣玠也不在里边。
他出去了!但今晚总得回来睡觉。
张涣安慰自己道。
看着这空荡荡的店铺,他也觉得有了理由:枣玠打算在这儿过夜,自然是要清空这些碍事儿的东西。
至于怎么积了那么多灰……定是枣玠做胭脂时没收拾好,落在这刻画台上的。
对了,胭脂……这满庭积雪,定然是枣玠对新胭脂制法的研制。可能雪水做出的胭脂,颜色更好看,也卖得更好些。
想到这儿,他不禁庆幸,还好自个儿没有将这积雪踩坏。不然等枣玠回来,怕是又要气得好些日子不理睬他。
枣玠恐怕也正是担心踩坏了这雪,才仅从店门进出。
张涣看着那从内锁着的店门,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便上手模拟着枣玠的行踪。
他打开锁,拉开店铺大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又推开门,走进店内,锁上门。
反反复复几次,他心道:就是如此,枣玠每日便是这般出入。
他自顾自放下心来,坐在店铺内,百无聊赖地等着。
坐久了,又觉得屋里有些暗,想要打开店门。但又怕常开着店门,路人要误会,纷纷来找他买胭脂。
他已经不是卖香粉的张涣了。
张涣想着自个儿事业也逐步走上正轨,心情也好了,不禁期待起今后的日子来。
他的第一份月俸,定要给枣玠买些补的。他从小到大吃了枣玠那么多饭,从那幼鸡一般瘦弱长得这般壮实,总要一点一点给枣玠补偿回来。
枣玠若也变得壮实些,便不会被那登徒子轻易欺负了去。
张涣正美滋滋想着,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香粉枣回来了吗?可有新的胭脂卖?”
张涣一惊,心道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香粉铺里。不然,又将他当成那卖香粉的张涣。
哪有捕快卖香粉的道理?
这般想着,他便默不作声,连气也不敢出,生怕门外之人发现店里有人。
张涣看着那门锁颤动,心里慌张,生怕它不结实,让那门给敲开。
若是被人发现他故意不应门,得有多尴尬。
外边那人又敲了几下门,见里边没有动静,便离开了。
张涣松了口气,庆幸自个儿方才将门给锁上了。
锁上了……
他一愣,迅速走到门前,抚摸那锁,细细看着。
锁着的……
枣玠今日便不可能从此门进来。如此,他出去时,也不是从此门出。不然,门应从外边锁上才是。
张涣颓然跌坐在地,愣愣看着那锁。
兜了一圈,想了再多,事实也不会改变。
枣玠已经失踪至少七日。
这座屋子早已没了枣玠的气息。
他去洛阳十多日,这屋子竟变得如两人从未来过一般,空旷又破旧。
张涣感到害怕,仿佛是有一股未知的力量,用那惨烈的手段,将过去的一切抹去了一般。
他疯也似的逃离这屋子,再次来到衙门辅屋处。
丁盛正在辅屋内整理信件,见张涣匆忙跑来,以为这正直少年又遇着不平事,要寻他做帮手,便笑道:“可是又替哪位姑娘出头啊?”
“枣玠不见了……我要报案!你帮我找找他,不……给我自己去找也行。求求你……”
丁盛听到枣玠的名字,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疼。
枣玠还是走了。
几日前他刚回来时,李俊便与他说了这事儿。虽然当时张涣还毫不知情,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小子会发现,随后便会不死不休地寻人。
他看着张涣那双悲戚的眼睛,想起那死了丈夫的妻子,跪在停尸房前,祈求上苍赐予他生还的机会。
便是这般,绝望中透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却也知是徒劳无用,只不过是寻求安慰。
“枣玠不想见你,趁你不在,走了。叫你莫要寻他。”
张涣茫然摇头道:“不可能……他、他明明还等着饮青梅酒,怎会走了?他一定是遭贼人侵害……”
丁盛打断他,一字一句道:“他从衙门这儿办了过所,梁大人亲自给他写的保文,亲自给他敲的章。他自己拿着过所,走出城门。没有人胁迫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思。”
丁盛也十分不解。派方捕快盯梢了好几日,本以为是个案子。谁知枣玠确实无人威胁,就这么突然离开濯阳。
张涣只道两人分别之前,还如此缠绵,怎会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