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18)

作者:宋绎如

南溟贱贱地笑着,毫不在意柳徵云阴沉的目光。

“哎你们打什么哑迷呢!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脑子不好使,告诉你也是白费事。”

“南溟你他……”

“行了,你们俩呆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柳徵云皱起眉,缓缓地揉着太阳穴,一副不堪受扰的样子。

“……”

柳徵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鲜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南溟这样欠揍的都不敢再出声。

“柳哥,你还记恨着师尊没救阿缨?”

南溟转了转青瓷茶杯,良久,才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白延闻言小口抿了口茶,没有出声。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南溟,没人教你吗?”

柳徵云冷声道,缓缓侧头看向他。

“对啊,确实没人教我。”

“……有病去治,别在我这发疯。”

“柳徵云,阿缨自有她自己的命数,你以为你是在为了谁活?无量仙君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代价,他对你种种的好,你就全忘了吗?”

柳徵云不耐地站了起来,走到南溟身边,再缓缓蹲下去。

他抓起南溟的领口,猛地一把将他扯近自己,用一种极冷极低的语气,凑到他耳边道:

“关你屁事。你也配得上阿缨的喜欢?”

南溟的眸色暗了暗,直到柳徵云放开他冷着脸转身离去,他才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如呓语般轻声道:

“我又有什么办法……”

***

柳徵云回到住处,和衣躺在床上,一只手抬起遮住额头,重重地叹着气。

无量救了他,五千年前,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

他真心地感激也崇拜着无量,甚至放弃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为他卖命,为他守护着三界。

以往流连人间时,遇见过很多人,看过尘世百态,也有过至交好友。

柳缨便是其中之首。

他们身出同宗,皆被冠以柳氏,萍水相蓬于人间江南。

那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女子,聪慧异常,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过着坎坷不顺的一生。

每每他觉得尘世无聊,生之无趣,便会去寻柳缨,听她弹弹琴,看她煮煮茶,陪她作作诗。

他也曾想过带她离开风尘之地,为她寻一个好人家,但她却次次拒绝,只因为她有自己要等的人。

而且,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怎么可能放弃。这是她温温柔柔,又悲悲戚戚说的。

他也想过为她寻找那个迟迟不来的人,却还是被她拒绝。

他想来便会来的,若不来,便是不想来,云哥哥又何必逼人来呢?

柳缨还是柔柔地笑。

他觉得她很傻,既然他不想来,她又何必等他来呢?

这种傻,其实是某种无望的爱,柳徵云当时不懂,直到很久以后也没有懂。

这种爱不求回应,不求回报,甚至不求再看对方一眼。

只要对方在这个世上任何一个角落,好好地活着。

但即使是这样,柳缨也没能爱多久。

因为她天生神魂不稳,又积劳成疾,身体早就熬不住了。

那段时间柳徵云忙着加固嵩岱宗的结界,很久没去看过她。

等到柳徵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风月楼的后院,不知道撑了多久。

他那时的神力尚不足以救回柳缨,无奈之下,便带着她闯进了无量的寝房。

明明是可以救下来的啊,明明以无量的修为,救她不是很难的事啊。

但他去得不是时候。

他被一道结界隔在了床榻之外,吼得撕心裂肺,磕得头破血流,却只能听见他无比敬重的师尊——无量纵欲的喘息。

而另一道声音来自他颇加照顾的小师妹——东方照。

他的信仰霎时崩塌,一瞬间被压弯了脊梁。

没等他们结束,他便抱着尚带余温的柳缨下了山。

山风还是那样清冽,而他只觉得恶心。

后来,他得知柳缨一直在等的人,竟是总是请他喝酒的宗客南溟。

天下之大,命运却那样狭窄。

他将一切告诉了南溟,却只是得到对方冷淡的回应。

是啊,是她自己要等的,没人逼她。

可他还是没忍住,差点把南溟打死,被赶来的羽尘和白延拉住了。

南溟说,自己和他是一类人,又有什么资格打他?

我和他是一类人吗?

那是他第一次问自己。

可悲的是,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一个人。或许也有那么一个人,像柳缨等南溟一样等着自己,但自己却从来不放在心上。

因为不会爱,不懂得爱,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去质问无量,没有去找东方照的麻烦,也没有再和南溟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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