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277)
陈利亚随手拿了一只炭笔,椅子向后一滑,抵住墙壁,慢慢把整首诗抄在黑板上。他的字很漂亮,一笔一划,窗外雨水淅沥,配着窗外成片的墓碑,更显得阴森森。
采石场的敲击声哐哐哐哐,
六个木钉走在路上,
一道篱笆横在前方,
篱笆说,嘿,勇士们,我只有门,没有窗,
你如果妄想经过,
我的两条皮鞭会将你灼伤,
还会把你扔到采石场哐哐哐哐。
*
采石场的敲击声哐哐哐哐,
猴子的尾巴被我截断,
它的牙齿是我的勋章,
牛王的权杖挂在我的门廊,
它去年抓捕的小鱼,
如今已成为我的新娘,
每天还要被我扔到采石场哐哐哐哐。
*
木钉回答道:
可我的标记还留在墙上,
这道墙曾是我的家乡,
你封上了我的门,
霸占了我的窗,
我用手指赎清了罪孽,
雅各的妻子却不把我原谅,
她用洪水漫过我脖子上的绳索,
让我手指凋零,头颅晃荡。
*
“我的爱人,诽谤使我心伤;
我是最少的;
也是最多的;
请打开我的窗吧,我的爱人,我已经没有力气,就要死于黑暗。”
……
陈利亚写下最后一个字,椅子向后滑了一段。他抬起头,看向黑板上的整首诗,好像看到一张铺盖了十几年的巨网。
一环一环,严丝合缝,从李鹤年死的那刻起,这张网就已经存在,甚至连李鹤年的死,都是其中一环。
她到底想要什么?
到底是谁坐在这张网中央,像一只静静蛰伏的蜘蛛。又到底谁是谁的棋子,谁是谁的爪牙?若报仇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偿命……到现在为止,当年参与谋杀李鹤年的人,已经死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不过是残羹冷炙,幕后黑手若再继续,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那这种几乎自尽般的挑衅,又是为了什么?
凶手,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山里潮湿,四面墙角暗生青苔,有黑色鼠妇在墙沿簌簌爬动,纤细足肢像划水的细桨。
陈利亚看着黑板,灯影僮僮里,他手指撑着下巴,倏忽一笑。
身后曹品还在和朴浦泽确定案件细节。
“我们现在真的就这样干坐在这里吗?”
一边朴浦泽忍不住说:
“刚才坐开车离开的人里,有何双平,有李维多,这两个一个是板上钉钉的杀人犯,一个是重大嫌疑人,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去包围他们,至少抓几个人来审讯,这才是合理的吧。”
“不用包围,这两个人,都不是能被审讯撬开嘴的人。”
陈利亚捡起粉笔,在整首诗句中几个词汇上画了一个圈,侧脸在光晕中淡漠又模糊:
“我们只需要,等。”
“等?”
“他们做了这么多,不可能全无所求,而只要她有所求,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
“瓮在哪里?”
“这首诗里。”
“这首诗?”
朴浦泽还记得最初陈利亚对这首诗的解读。从何双平死开始,每一个死者身上都带着一张写着诗句的再生纸,区别是后面三个人只有诗句,而何双平除了诗句之外,凶手还在智商画了半个王冠——王冠象征着王权,半个王冠,即象征着未完成的王权。
不曾登顶的王权,即是王子。
而几千年前,王子词源,就叫quater。
英语里也意为,四分之一。
1/4这个意向,除了’王子’,还有’死刑’的含义。历朝历代各个君王都喜欢五马分尸,’give a quater’,让你四分五裂,就是’判你死刑’。
这是凶手的预言,也是挑衅。每一个死者身上的再生纸,长宽尺寸都是一张A4尺寸纸张的四分之一——这是凶手是在告诉他们,在最后的屠杀前,他会杀死四个人。
而现在,四个死者已经齐了。
白色粉笔灰,簌簌掉落在浅绿色光洁地面上,陈利亚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圈,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系统尚且有一重加密二重加密,解密里的每一个词,都不是词的本身,而是词映射的意向。这几句诗,看起来让人一头雾水,但只要找到方向,破解方法就会非常简单。”
“怎么说?”
“词频。”
“词频?”
“你发现没有?整首诗里,除了每段诗开头结尾关于采石场的两句话是重复的,其他出现的所有意象里,’窗’或’门窗’出现了六次,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意向。如果用最简单的密码破解方法来看,刚好对应英文字母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字母,e。”
“所以门窗=e?”
朴浦泽说:
“一般七八岁的小女孩还在认二十六个字母表呢,李鹤年这就开始让他女儿做解码练习了?这是要让李维多变态发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