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璃一时不知所措。

其实在这幻境里，不论何处，都是一样的。

任何事物，都是看得见，摸不到。

容陌璃给他输了这许多灵力，脸上已有些发白。

沐与归半闭着眼甩开他的手，反握住他的手腕：“不要输了，没用的。”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容陌璃闻言心一凉，面上有些惊恐：“师尊，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

“……”

沐与归闻言睁开眼睛，抬头看了他半晌，复又缓缓道：“……你想多了，我死不了，习惯便好。”

“习惯什么？”

沐与归避口不答，转头看向镇上，道：“按常理，如此繁华的小镇人气旺盛，不应有妖邪作祟，除非……”

他话音一顿，有些不确定地抿了抿唇。

“除非什么？”

“……除非镇上人均是自愿为其所用，抑或是此人不计一切前来寻仇。”沐与归看着前方镇上灯火璀璨有些失神。

容陌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断地道：“依我看，必是后者。”

沐与归闻言转头看向他：“何以见得？”

容陌璃道：“此镇之人民风彪悍，为一己私欲便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着实有些过了。”

沐与归垂下眼帘，响起那日堂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譬如李嫦，风光无限时前来巴结她的人无数，可若有一丝变故，那些人便把她狠狠踩在脚下。”

远远看去，虽是夜幕，而镇中央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忽听前方传来哀乐，如泣如诉，幽怨缱绻，连绵不断。

沐与归与容陌璃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

曲子在耳边萦绕，声音轻柔持久不散。

沐与归收回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欢腾的巷子。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彻夜狂欢，却浑然不觉威胁已至近前。

不多时，走出两个女子，形销骨立，一身嫁衣已有些褪色，红的不甚纯粹。

她们低着头，夜色暗淡，令人看不清面容，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步履蹒跚，却走的极快。

沐与归紧盯着她们，拉着容陌璃往旁边让一步，错开身让出一条路。

两个女子旁若无人地从沐与归身边经过，直直地往前走，虽是二人，动作神态却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路过二人时，沐与归分明嗅到一股腐臭，转头再看时，已不知所踪。

正心下凝神思索，乐声再次传来，仍是那个幽怨的曲调。

诡异的曲子笼罩夜幕，灯火处嘈杂不止，走出来的仍是那两个女子，低垂着头，嫁衣褪色，看款式，已有些年头了。

沐与归从容陌璃手里拿过剑，剑尖斜斜地向其中一个女子指去。

对面女子无知无觉地往前走，胸口被长剑一寸寸刺穿，浓黑的血落到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她仿佛终于感到吃痛，定在那里，抬起一张扭曲的脸，茫茫然望着沐与归。

沐与归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暗地里悄无声息地拉了拉容陌璃的袖子。

容陌璃一直在盯着她们，有些稚嫩的脸上不知是恐惧更多些，还是惊异更多些。

女子插在剑上，另一名女子也停下脚步，与她一同抬起脸。

抬起那张扭曲的脸，五官失去肌肉的支撑，错位下斜，眼角眉梢早已腐烂，不计其数的蛆虫看的人头皮发麻。

沐与归一阵恶心，俯身低头干呕不止。

容陌璃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满脸惊诧，一时竟忘了移开目光。

沐与归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把容陌璃往后拉几步，满脸菜色地看着对面女子。

女子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们，朱唇轻启：“我长的很丑吗？为什么每个人见了我都是这个样子？”

两道声音交叠重合，诡异至极。

女子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意思，几只蛆虫从她的嘴角钻出，不断蠕动。

另一个女子眨了眨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女子的胸口还在喷血，她却无知无觉地抬起手，手指细长，关节处露出森森白骨，柔弱无骨地伸出手，取下嘴角的蛆虫扔到一旁的地上：“都是这些丑陋的虫子，把我的脸咬坏了。”

沐与归轻咳一声，道：“夜已深，姑娘独自徘徊于此恐有危险，如若没有要紧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去吧。”

女子垂下混浊的眼眸，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道：“都怨小女子福薄，未能早些得遇公子，让那奸人害了去，抛下家中丈夫，孤寡老弱，独自在这里游荡。”

沐与归脸色稍缓，把还在傻愣着的容陌璃塞到自己身后，继续道：“不知伤害姑娘那人是何人？可已正法？”

女子缓缓摇了摇头，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他是知县大人的儿子，知县大人只给我们家扔下一百两纹银，就走了，从此，再也没人来管过我，我好孤独，你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告诫我有危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