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月落枫(64)

作者:一挽故友顾古今

慕秋杰见顾半卿下去了,自己再不下去也不好意思,跟着就爬了下去。哪知顾半卿早已在下边悠哉游哉地望着地窖出口等着他,而梯子到地窖的四分之一便到了头,慕秋杰直接一闭眼跳了下去。

顾半卿在下面等着,见慕秋杰掉下来了,一伸手便轻松接住,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手环着他的双腿,轻飘飘地顺着地窖的通道走去。

“半卿,这下边咋样啊?”慕秋杰安然地躺在顾半卿的怀里问。

“路不好走,刺太多,扎脚。”顾半卿戏弄性地掂了掂怀中的人,感到他有点瘦了,不禁感到莫名的心疼,抱得更紧了点,慕秋杰也由他抱着,毕竟这样躺着对他来说竟还挺舒服的。

走出地窖却是一片松林,一棵老松树下伫立着一尊墓碑。不远处坐落着草堂子,而一位长相柔和病美的男子正坐在草堂前阅读着手中的竹简,走近一看才发现竹简上所用的字是小篆,换做慕秋杰根本就看不懂半个字。

那位美人衣衫不整,看起来到了年龄却没有竖冠。慕秋杰没竖冠是因为翡翠院不让,而顾半卿没竖冠是因为檇斉城的规则说只有成亲后才能竖冠,那顾半卿这个单身男子自然是散着头发,只在发丝的末尾用发带绑上。

而面前的这位美人却是彻彻底底的散发,头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不过也好,显得干净又朴素,主要是颜值就撑在那儿,任谁都不好去否认。

似是感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的草堂,那人缓缓起身,将衣服随意地整理了下,虽说没什么区别,但至少那松散的衣襟不像之前那样敞开着了。

顾半卿将慕秋杰放下,俯身向面前的男子作揖,慕秋杰同样。

“在下洛子胥,敢问二位来我寒舍有何贵干啊?”洛子胥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但那笑容却让慕秋杰感到莫名的一阵危机感,似是站在自己面前看似病弱的美人随时都会拔剑攻击一样。

“独松子,这些年过去,你还是这样。”顾半卿与洛子胥似是旧交,洛子胥听到顾半卿这一评价也毫不在意,用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上下打量着扶月君带来的这位新面孔。

“鄙人枫叶。”慕秋杰习惯性地接口,顺着洛子胥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正兴致勃勃地瞅着自己别在腰间的断剑,连忙将其取下递了过去。

洛子胥将断剑端在手中,毕恭毕敬地端着它走到墓碑前,落步却无声,好似仙人一样。

洛子胥是这一带有名的剑客兼铁匠,不过若见过他的真容,大抵是不会相信他是铁匠这一传闻。毕竟看他这细胳膊细腿的,长相还如此柔美俊俏,时不时轻咳几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话本子里走出来的隐居深宫的病弱美人呢。

他曾试图打磨过这把断剑,可不论他怎么打磨也不能将铁锈打掉,便将其当掉用来买书。没错,这样一把剑就当掉了。

要知道,这可是剑宗的传代剑啊。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几个人知道剑宗了吧。

先前使用这把剑的老者也是剑宗的人,刚开始也是一位恣意的少年,世称玄松子。可他作为洛子胥的前辈,也只存在于江湖的那些传闻中了........

☆、独松梧桐断剑锈

记前朝末年,纷争四起。在无人领导的土地上,所有野心家无不幻想着一统天下,向世间百姓宣告自己的实力,帮派联立,以借机从中捞好处。

这座小城,也就是现在的檇斉城,曾是这个国家的商贸要道,无数商旅行队络绎不绝,人头接壤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商品,各式各样的人,在当时黄沙漫天相较于其他城镇来说破败的小城,虽然是要塞,却无丝毫繁荣过的痕迹,确实,谁又曾知这里的绿水青山呢?

曾在城边一小客栈的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顺着地下的通道过去便是几座高山屹立在面前,枯草丛生,有一大师来此建立门派,不是为什么统治,只为找一些传人当自个儿的徒弟就够了。从未见过老者开口,但老者却像是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一般,所有的弟子都对他心服口服,敬意满满,除了现在已化为墓碑的“松针”。

他是这门派中最小的一个,也说不准是不是最后一个。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进来,也不知道老者是如何看上了他,在门派里老者永远示意他坐在一棵松树下,甚至赐予他的化名也叫松针。年仅七岁的他十分不解,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凑够了钱买了碗猪肉饺子却被这位老者撞翻,自己明明什么也没说,哦不,好像说了句“没事”,但也只是觉得老者年龄大了,不应怪老者而已,不会有什么误会吗?

他才七岁,年小无力,连柴火都不能被他一剑斩断,以前在山下帮邻里干干杂货也可勉强生活,至少有那么一小点的存在感。但现在在山上,是那么不受师兄师姐们的待见,老者从不让他参加校场的训练,只有让他坐在松树下,仅仅只有坐在松树下!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的人生无非三件事,睡觉,吃饭,和坐在这该死的树下。春天,他坐在树下似睡非睡,昆虫轻啼,鸟儿欢鸣,他目睹着蚂蚁一只一只走出洞穴,目睹着黄昏又一只一只走回洞穴。夏天,他坐在树下,感受过树枝上知了无尽的抱怨,烦人的蚊子在时间的流逝下贪婪地吸取着鲜血。轻轻停在手臂上没有吸血,感受着他的生命。秋天,树枝落下,也曾几次将他砸昏,但他发现自己生不起气来。周围的一切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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