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180)
宫梧桐此时脑子像是浑水似的,浑浑噩噩地不转了,他也不怀疑其他的,又挣扎着将瓷瓶里的药全都倒出来舔着吃了。
还挺甜。
但依然没用。
等到睢相逢和明修诣过来的时候,宫梧桐已经烧得脸颊绯红,他衣衫凌乱地躺在榻上,手背搭在额头上,眼睛发红,微微张开唇缝发出带着白雾的喘息。
听到动静,宫梧桐勉强睁开眼睛偏头看来,异瞳里的水雾微微凝聚,被他轻轻一眨眼,一行滚烫的泪水从眼尾滑下来,没入发间。
哪怕是睢相逢这种只爱女色的,见宫梧桐这番模样也悄无声息吸了一口气。
宫梧桐平日里总是标榜自己是三界第一绝世大大大美人,时不时就对着扇子上的水镜臭美,以至于让几个徒儿都对他的脸没什么新鲜感。
甚至越既望都大逆不道地说过:“师尊应该没那么好看吧,不是说三界第一美人会有无数追求者吗,怎么师尊一个都没有?而且每个人见了他都避之如蛇蝎,恨不得跑的越远越好?”
睢相逢心想,但凡师尊换个身份,追求者能从九方宗排到孤舟城去。
有色心的人,也要承担得起整个九方宗和圣尊的压力才是。
睢相逢愣神的功夫,明修诣已经匆匆冲上前,单膝跪在床沿,急急道:“师尊?!”
宫梧桐眸子涣散,失神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喘着发出一声虚弱的轻笑,他将还在发抖的手朝着明修诣探去,喃喃道:“之之,我好热,想吃冰。”
明修诣:“……”
明修诣又气又急,恨不得把宫梧桐的爪子给冻成冰花,他一把扣住宫梧桐摇摇晃晃的手,努力将声音放轻,哄他:“等病好了就吃冰。”
宫梧桐借着他手的立就要坐起来,来证明自己根本没病,他就要吃冰。
明修诣一边心疼一边头疼,按着他的肩膀强行让他躺着,回头对睢相逢道:“寒意入体的药还有吗?”
宫梧桐嘴里说着热,身体却在冷得不自觉发着抖,看起来难受得要命。
明修诣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被宫梧桐给抖碎了。
睢相逢头疼道:“寒意入体没法子用药消的,更何况是你的寒冰灵种了。”
明修诣更急了:“那怎么办?”
睢相逢不好直接说让宫梧桐硬熬过去,含糊了几句就跑出去寻云林境了。
宫梧桐说不上来到底是冷是热,他浑身滚烫,呼出的气却是冰凉甚至带白雾的,长发披散着躺在榻上,因那漆黑里衣的衬托显得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明修诣心急如焚,猛然间响起好几年前宫梧桐好像也因寒气入体而病过一场,只是那回好像并没有那般严重,睡了一觉起来就活蹦乱跳了,但这次宫梧桐却只是短短一会就烧成这样。
明修诣握着他的手,怔了半晌,心想,师尊的修为越来越高,为什么身体……却反而越来越弱了。
仅仅只是一次寒意入体就能让他病得下不了床。
难道是和他身上的佛骨和魔骨有关?
宫梧桐病恹恹地垂着长长羽睫,脖颈上的红绳让他无法入眠,明修诣见他困倦得厉害,本是想利用寒冰灵种让他入睡,但又担心寒意会让他的病加深,只能轻轻唤他不让他睡觉。
“师尊?师尊别睡,师叔等会就到了。”
宫梧桐轻轻摇头,额前的一绺发被他的冷汗浸得贴在脸颊上,他迷糊道:“我睡一觉就好了。”
明修诣温声道:“不能睡,等一等再睡。”
宫梧桐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现在烧得厉害,说话根本不过脑子,怔然看了明修诣好一会,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迷茫道:“为什么我不能睡觉?”
明修诣正要和他解释,却见宫梧桐骨节发青地死死扣住他的小臂,那双异瞳也涣散失神,像是在看明修诣又像是落在虚空。
“我只是想……”
宫梧桐迷茫地心想:“我从始至终,只是想睡一觉。”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话,哪怕意识混沌,宫梧桐也始终记着不能在小辈面前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
明修诣茫然看了他许久,敏锐地窥见了宫梧桐那掩藏在尖刺下的真心。
哪怕宫梧桐知晓自己的寒冰灵种能够让他睡觉,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于睡觉的渴望,似乎是担心给了小徒儿太多压力,每回睡觉都是用一种异常散漫的态度,甚至于不会天天找明修诣,只是心血来潮了提上一回,剩下的全是明修诣主动过去送灵力。
明修诣本来觉得师尊对彻夜不眠已经习惯,但仔细一想,谁能习惯得了那种不见光芒的长夜漫漫?
宫梧桐说完后,便安静地靠在枕头上,那垂着的长长羽睫仿佛垂死的墨蝶,美艳又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