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打破“相处”的是章明手机的震动声，安静的房间放大所有响动，手机那端的话语清晰得整个杂物间都听得见。

“喂？是章明吗？”

“嗯，怎么了？”

“我在器材室搬东西，男生们都干其他事去了，现在能抓的壮丁就你一个人了，快过来帮帮忙！”

“好，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章明拉上窗帘，收住房间内唯一一束光，说:“很快的，结束了一起回去。”章明进器材室的时候手臂上挂着一套校服，一只手正揣兜里。

女生见章明来了，笑着朝他招招手:“快！过来过来，咳咳咳！这儿灰尘好大。”

等走进了才发现放器材的架子中间还站着一个面生的女生，叫章明来的那个拍拍她的肩膀，说︰“人帮你带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章明察觉到气氛不对，揣兜里那只手稍微用力捏了捏，窝在兜里的蛇被捏疼了，在兜里扭了几下，顺着他的手缠上他的手腕。章明拉拉袖子，把它遮住。

女生对着章明双手合十，笑得抱歉又调皮︰“明仔！明哥！原谅我！”然后风一样地逃出器材室，殷勤地关上了门。

这种情况章明遇到过无数次，稍有不同的是，这次自己喜欢的人也在场，缠在自己手腕上，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有意识要让他回避这种场面，平日里他都会耐心听女生的告白，今天他不想等她说完。

“我今天很忙，有什么事改天在说吧？”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拒绝。

“我…我就只有一个问题，问完就好了。”

“…好，你问吧。”

“嗯…”女孩子低下头，章明才发现她今天涂了香膏，淡淡的茉莉香味。她羞红了脸，低下头仿佛在为自己打气，又仿佛在犹豫，章明就这样等着，闻青还傻呆呆地缠着他的手腕，信子刮着手肘，痒，又不能挠，让平时耐心十足的章明变得有些浮躁，眉头皱在一起。他轻轻转了转手臂，试图让闻青安静下来，闻青反而缠得更紧，细细的尾巴尖儿露出袖口，轻轻挠着他的手背。

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了︰“章明，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追你的话，你会不会考虑和我在一起？”

手腕上缠着的蛇终于不动了。

“我知道追你的女生有很多，我又没有她们漂亮，今天职校的那帮女生又来找你了，我听到有人传你最近和职校的顾一理走得很近，你们是不是已经在

章明越听越急，立马打断她的话︰“我不清楚是谁传的，但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顾一君。”

“这样吗，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从高一入校就开始喜欢你了，记得当时军训的时候我们是一个方阵的，有次站军姿我晕倒了，你还给了我一瓶冰水。还有，高一下学期期末考的时候你坐在我后面，帮我捡了笔，我那张凳子有点松了不能坐，你还主动帮我换了新的。章明，你真的很好，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说着说着，她眼圈一红，就这样哭了出来。

章明抬起那只手，摸了摸缠在手腕的闻青，没有说话。

女孩子边哭边说，肩膀都在细细颤抖:“我高三就要转学了，我不想再这样一直追在你身后跑，我想在我离开五中之前能站在你身边，对你说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呜呜鸣…”

章明把手背到身后，艰涩地开口:“先别哭了。”

“谢谢你，但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生，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已经遇到我的最好的那个了，所以真的没办法考虑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不如说，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只是其他人。

女孩子刚擦干的眼泪又掉出来，这次干脆捂住脸开始呜咽。

章明似乎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察觉手腕一空，他甚至来不及想那个人是什么时候以什么姿态逃开的，转身就朝外跑，撞到架子弄出很大声响，扬起了一屋子的灰。

他不熟悉这座校园，慌起来一定捡眼前的路跑，章明顺着器材室出来的路一直往校门跑，绕过半山的阶梯，跑过公园，终于在绿林里逮到一片匆匆闪过的白，顺着他跑的路线，一口气往他家的方向冲。

跑到电厂大楼的时候，闷雷扯着阴灰灰的天，落下一场雨。

豆大雨点打到地面，立刻转大，雨滴大到打在身体上都痛，章明淋着雨追着他跑。

刚跑进楼道里就听到慌乱的脚步，踩得楼梯咚咚响，随后是关紧大门的声响。

章明站在昏暗的楼梯口，浑身都被浇透了，胸口起伏，喘气声盖过雨声，过了好久，才慢慢往楼上走。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没有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