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煜]春水绕汴城+番外(44)
李煜一愣,紧闭着唇不肯张口。
赵匡胤诱哄道:“快叫,不叫我就不撤兵。”
李煜又犹豫了许久,才低声唤道:“元、元朗。”
他声音其实很小,小到随随便便一阵风就能chuī走,小到好像这两个字并非出自他口。可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如三月暖风拂过赵匡胤的心尖儿。
赵匡胤闭了闭眼,掩住涌上眼底的阵阵酸涩,低低应了一声。
“哎。”
君无戏言,一诺千金,次日赵匡胤就把礼贤宅所有的禁军都给撤了,只留了几个洒扫庭除、端茶倒水的仆人,还在时时照看着李煜夫妇。
李煜也出去过几趟,碍于之前赵匡胤千叮咛万嘱咐别招摇别惹事,他倒也规矩得很,逛逛城楼看看汴河,没多久也就回去了。
这一日,赵匡胤又召了李煜进宫,兴致勃勃地带李煜上藏书阁逛了一圈,看天色还早,gān脆摆驾御花园,自认为非常有格调的于暮chūn时节在亭阁中设宴,一边陪李煜赏阁外落英缤纷,一边看着李煜俊美无双的容颜下酒。
等送走了李煜,不久就有内侍来通秉,说曹大将军求见。
赵匡胤一下子打起了jīng神,“快请!”
当年,赵普替他定下南征北守的大略,如今后蜀南唐皆已臣服,南方已不足为患,可赵匡胤明显不满足于这半壁江山,北汉腐朽堕落不假,奈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攻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曹彬此次来,正是商讨此事。
“爱卿晓畅军事,谋划得当,是我大宋之福。”赵匡胤放下了毛笔,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北伐事宜,朗声笑道。
曹彬忙道,“臣不敢,若非仰仗官家圣德,臣孤身一人,哪里谋得了全局,打得了胜仗呢?”
赵匡胤点头,看窗外天都黑了,笑道:“瞧朕,和爱卿抵掌而谈,甚是愉悦,竟一时忘了时间。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先这样吧,等明日早朝时再和众臣细细商议。”
曹彬应了一声,没动,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道:“臣……还有事要秉。”
“哦?何事?”赵匡胤看他颇有些为难,摆手道:“爱卿但说无妨。”
“官家近日……对违命侯,未免宠爱太过。”曹彬犹豫了下,继续道,“臣听说,官家连看守的人都尽数撤走,放任其在京城四处游走,万一……”
眼看着赵匡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曹彬一咬牙,继续道:“官家,符坚之前尘可鉴啊!”
赵匡胤不发一言,只盯着曹彬看,直看得曹彬头皮发麻双膝发软,才淡淡开口道:“爱卿多虑了。”
“爱卿放心,符坚放虎归山,终至覆灭,可朕不会。朕会一直把他留在汴梁,将来迁都,还要把他带到洛阳去。”
“官家!”曹彬急道,“违命侯到底非我宋人,谁能保证他如今并无贰心呢?他若是仗着官家宠爱,暗地里招兵买马、图谋兴复,恐损我大宋基业啊!”
赵匡胤摇头笑了笑,道:“爱卿与违命侯也认识不短时间了,依爱卿看,此人如何?”
曹彬皱眉,略想了想,硬梆梆道:“臣学不来他那一套,文人气忒重。”
“那爱卿可曾听说过文人打下来天下?”赵匡胤反问道。
“……不曾。”曹彬道。
赵匡胤起身,整了整繁复龙袍,负手而立,淡然开口,“违命侯此人,一心耽溺书画曲词,没那份重拾山河的决心,此其一。怯懦不堪,偏又器量狭小,容忍不得有功之臣,忠jian不分善恶不明,难堪大任,此其二。南唐已尽在我手,官员、将领皆换成了我宋人,单凭一个降君和几个旧臣,兴不起什么大làng,此其三。”
“如此,爱卿可还有何忧虑吗?”
曹彬叹了口气,继续谏道:“就算违命侯掀不起什么大风làng,可他终究是我大宋的祸患啊!再者,官家如今日日与违命侯共处一室,若他真怀歹意,臣只恐龙体有损。”
赵匡胤皱眉,渐渐失了耐性,道:“他就在朕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祸患?凭他的身手,也伤不了朕!”
曹彬咬牙,硬着头皮道:“那祖宗圣德,皇家清誉……”
“砰”地一声,赵匡胤直接摔了奏折,彻底地冷了脸,寒声道:“曹卿,朕的家事,你也要管吗?”
曹彬一惊,连忙跪地叩首道:“臣不敢!”
“行了!”赵匡胤揉了揉眉心,道,“起来吧,此事无须再议。”
曹彬看赵匡胤心意已决,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心里暗暗担忧,依李煜如今的受宠程度,若他哪一天惦记起来亡国灭家的旧恨,chuī自己的枕边风,只怕他到时候真的要受牵连。
等到寝宫里重新安静下来,赵匡胤看着空dàngdàng的房间,突然就有些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