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偃+番外(23)
他打过很多仗,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害怕过,怕回不来,怕……见不到心上的那人。
“你的玉佩还在我这。”
赫敬定从怀中摸出螭龙佩,江离接过后握在掌心——毫无温度,竟如同是从常年处于黑暗潮湿环境下的木柜中取出的一般。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样冰冷僵硬,手掌搭在小姑娘的头顶揉了揉。
“东西藏好了,日后别再被人偷去。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般好欺负,还肯将重要的东西还给你。”
江离不自在地颔首嘟囔了一句:“明明是你欺负我……”
“十日后的彩云间不安全,襄王破釜沉舟,端王亦有可能插手,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小心。”
赫敬定淡淡地开口,旋即打开了门锁,与江离之间最后一道屏障也消失不见了。
“慢走,不送。”
越听越别扭,怎么好像交代遗言一样?
分明是关心她,可这话说得却十分欠扁,好似故意将她推远一般。
江离笑眯眯地拿着螭龙佩抛了抛,掂量了一番,便摸着他的手,将东西塞了回去,不顾赫敬定微怔的神色,道:“好不容易有个能欺负的冤大头,我可不能放走了。”
白皙温热的指节搭在冰凉的手中,玉佩连接了生与死、真实与虚幻的温度,从江离的指尖传递到了赫敬定的掌心。
他看到了自己那截断掉的小指,莫名一阵慌张,甚至想逃离此处。
似乎已料到、却不敢接受什么事实。
“我丢三落四的,玉佩便交给你了,日后还要时不时地视察你保管得如何呢。小定子,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江离第一次向人直白地示好,多少有些害羞,是以别了脸,不正面对着他,而是从破破烂烂的衣袖里取出一枚铜球。
“那啥……便携版玄铁盾,用被你砍坏的风之声改造出的新玩意儿,按下凹槽便能还原原本大小,本想塞枕头底下,但没找到你的卧房。”
她一只手挠了挠耳背,另一只则一伸便将玄铁盾递到了赫敬定面前,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闲着没事做着玩的,猜你应该有用。王府里冷冷清清,哪像个过节的样子,我特意在盾上绑了个红丝带,还是蝴蝶结呢,算是给你的新年贺礼吧!”
赫敬定的双眼从未如现在这般明亮过,唇角亦不受抑制地轻轻扬起,双手接过,捧了她的小爪子,如同呵护着什么珍宝,轻声道谢。
那小心翼翼的温柔,和传闻中的不近人情丝毫不符。
江离转身,大摇大摆地走着螃蟹步离开。
他们说,镇远王冷酷无情、残忍暴戾,为天子所重视,力守国土,必定是个铁血冷硬的汉子。
有些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禁.欲.的.性.感,幻想他是皇室贵胄,霸道地只对自己一人好,武力强大、权势滔天。
可她们根本不认识真正的赫敬定。
真正的小定子……只是个被皇帝利用的战争兵器,不被珍视、体内未流一滴皇室的血,无欲无求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钱权于他眼中皆如粪土,不值一提。
百姓们怕的、小姑娘们爱的,只是他们幻想中那个被夸张虚构的镇远王,而非他本身。
“小定子,你还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这是江离第二次说他“傻”。
她笑嘻嘻地眉飞色舞道:“醋包、胆小还闷骚,分明做了好事却不肯接受他人的善意,害怕被抛弃、所以索性选择从不拥有么?”
赫敬定面上不动声色,仍旧是一副孤傲而清冷的俊美面容,孤独地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屋内角落,落寞而死寂,如炉中被燃烧殆尽的香灰,寂寥、沉默,无人愿解。
江离歪了歪脑袋,笑道:“好了,我走咯,有缘再会~”
“阿离。”赫敬定兀的开口唤住她,道:“你说过,自己做过一个完美的傀儡。”
江离猛然停下了脚步,方才还笑吟吟的小脸登时敛了所有表情,不冷不热地道:“怎么?”
“为何旁人认为他是残次品?”赫敬定莫名其妙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江离挠了挠头。
“我为他做右手的那天早上赖床没起来,被杜若打成重伤,胳膊脱臼疼得厉害,一不小心切断了他的小指……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月影寒宵玉,没得补。”
她纳闷地问:“你问这干什么?”
赫敬定静静地凝视她片刻,良久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轻声道:“我会保管好螭龙佩,放心。”
江离看不到,在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娇小玲珑的背影时,男人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了下来,仿佛一旦看不到她便会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来源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