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舍利(141)
西部牛仔走远了。
刘保安还挥舞着手臂,对怜江月道:“喏,钱马车到了。”
就见一辆由一匹杂色马拉的板车停在了校门外。马儿低头啃草,一个穿布衣布鞋的干瘦男人歪着身子坐在板车上,悠闲地抽着旱烟。
刘保安出了校门,上去就和那男人说话:“钱马车,麻烦了,送去电梯那儿。”
刘保安和钱马车同时往北面望了一眼,怜江月跟着望出去,只见远处一座塔楼顶天立地地矗立在一众楼房之间,塔尖直耸入云霄。
钱马车点了点头,抓起板车上的一顶草帽戴上了。玲珑星跳上了板车。怜江月别过刘保安,也上了车。木头车轮轱辘转动,马儿迈起蹄子,晃晃悠悠地拉着他们上路了。
路上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陈旧。学校是旧的,商店,银行,饭馆……无论装饰和招牌都像是从上个世纪里的老照片里抠出来,扔在马路两边的。怜江月甚至还在商店的玻璃门上看到了“供销社”的字样。
可旧归旧,倒也是五脏俱全,各种基础设施都没落下,每两百米就有一个公交站台,人行道上能看到无障碍人行步道,几乎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一座街心公园。
路上没有车,商店开着门,但既看不到顾客,也看不到营业员,银行和饭馆也都是一样的状况。这些敞开门的房屋仿佛一颗又一颗空洞的眼珠,茫然地对着寂寥的马路。
偶尔能看到几个人,不是在清扫马路就是爬在树上给行道树修剪枝桠。树下拴着马。
怜江月问了句:“平时大家都是以马代步吗?”
“对啊。”
“那公车站……”
“公车站嘛,”钱马车咂吧着嘴,说道,“城市不都有公车站嘛。”
说到这里时,怜江月又看到了那个西部牛仔。西部牛仔跨在他的白马身上,停在路边,拦下了他们的板车,他和钱马车说道:“钱马车,你要送他们去哪里?”
“去电梯。”
西部牛仔道:“我有事找这两个人,我替你送吧。”
“好。”钱马车就拉住了马,停了车,道:“你们有三个人,你只有两匹马,这样吧,我把马卸下来借给你,你送完了人,给我还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钱马车就跳下板车开始卸马。一直窝在板车一角,无精打采的玲珑星伸了个懒腰也下了车,他走到西部牛仔的栗马边上,拍拍马脖子,揉揉马鬃毛,笑了出来,翻身就上了马。
怜江月听到那牛仔和钱马车的对话,只觉说不出的古怪,还坐在板车上没动。可钱马车一下就卸下了马,把杂色马的缰绳塞给了西部牛仔,人也在路边坐下了,又开始悠闲地咂吧旱烟。怜江月也不好说什么,又听“架”一声,玲珑星伏在栗马身上,一溜烟跑了。
怜江月大喊:“这是马路!你小心车!”
西部牛仔哈哈大笑,说:“我们也走吧。”
怜江月就下车上马,西部牛仔一挥鞭,座下白马飞蹄起步,飞尘漫天,白马一下跑出好远,怜江月忙拍马去追。
追了百来米,那白马的步子慢了,怜江月便也拽了拽缰绳,缓了下来。他和西部牛仔并排行在马路上。怜江月前后看了看:“这公交车半天都没见到一辆,脱班有些严重啊。”
他还道:“那个钱马车就在那里等着你?他退休了?不用去别的地方上班做事?”
西部牛仔道:“他是钱马车,他的事就是赶马车,哪里需要马车,他就去哪里。”
怜江月稍有些明白这里的社会规则了,一个人的生活似乎完全是由他的名字决定的,那他的名字又是由谁决定的呢?他就问西部牛仔:“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你叫我侠客就好了,大侠的侠,客人的客。”
“这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
“不,这是我自己取的。”侠客笑着道,“我告诉他们,我叫侠客,我和他们解释,侠客就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的人。”
侠客一瞥怜江月:“你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怜江月皱起眉:“对,但是我这个上面……”
侠客说:“我是说沙漠。”
他又说:“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他望着前方,“至于他,就说不好了。”
前方,玲珑星停在了一个街区外的一棵树下,他站在了马鞍上,仰着头在一棵杏树枝头翻找着什么。
怜江月重新打量起了侠客,不免惊奇:“你也是从沙漠上掉下来的?先掉进了一个洞穴,然后呢?你看到一座石桥了没有?石桥断了,我们就掉到了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往下摔却来到了一座城市?这里还有天空?天空是我的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