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录(91)
只明白,脚下的薄冰迟早要裂;是跌入万丈深渊,还是拼死一搏;家族荣辱,旦夕祸福,全都要由他一肩抗下。
两人对弈之时,有仆从端了茶水进来伺候,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那仆从脚下很是轻盈,走路无声。藏心会意一笑,端起茶杯闻了闻沁人清香,道:“将军府上好茶真多。”
惊月道:“王宫御赐,自然上佳。”
仆从仍未走远,藏心从指尖引出一丝灵识,悄无声息缠绕上仆从的颈肩,随后继续与惊月对弈:“攻彼自顾。若只一味攻击,却不想自身安危和全局配合,终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惊月面具之下的两条眉峰微微皱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道长怎么看?”
“入界宜缓,徐徐图之。”藏心再落一子,灭了惊月十余子,淡然道:“凡事量力而行,若没有万全之策,便要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一连失了十几子,换做旁人,就该客客气气认输已保存颜面;可惊月并未放弃,沉着应对当前局势。
一时之间,屋外雷雨之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两个对弈之人落子之声。
书房寂静如斯,棋盘之上却是厮杀惨烈。
“若能有釜底抽薪之势,那便不会存在不可为之之事。”最后一子落下,惊月却不见笑容,道:“道长一直在下盲棋,就算我赢了,也不甚光彩。”
“将军难道不是也在下盲棋?”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都笑了起来。
如果说陆庸为了自己儿子顺利登上王位而将他视做棋子,那他这枚棋子,只能赢不能输。
第71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惊梦
夜晚时分,清潭巷内;
有猫轻轻跳上屋脊,匍匐着身体窥视着房梁之上躲雨的鸟儿,露出锋利的指甲伺机而动。
“咔擦——嗷~”骤然一声惊雷划破黑暗,惊跑了准备饱餐一顿的野猫。
晴天坐在床上,双手置于胸前,浑身皆被汗湿,周身黑气笼罩;今日在石窟之中,深受八门磨吟阵的侵害,功体已濒临溃散之危!
身边那柄通体玄黑的魔剑正在应和他的功体,散发强悍力量,试图想要吞噬他的灵智!
“唔——”沉沉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股黑血,腥味甚浓。
这上古杀阵的滋味,可真是让他领略了一回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生压下体内翻涌的魔力,晴天一阵狂笑,将魔剑收回手心:“区区剑魔也妄图吞噬我的灵智,不好好收拾你,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护住功体后,身上数以千计的剑痕早已悉数愈合,累极的晴天仰面躺回去,片刻后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
残阳如血,挂在问道山之巅;
晚风徐徐拂来一阵阵花木的幽香,勤劳纯朴的人们踏着艰辛,卸下肩头沉重的犁耙;辛劳一天之后,来一碗暖茶,或一盘茶点;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或是关切着等郎归来的娇娥。
路边一座茶棚之中,惊月置身其中,感受着各种各样的人生步调。
“惊月。”晴天倒满一杯清茶递给惊月,看着残阳的余光洒落在他脸上,不由得面热心跳:“你真的是第一次与人这样相处吗?”
惊月莞尔一笑,眼前人任何时候总是能感染他,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你之前,我从未离开过问道山;因身份有别,也没有过朋友,他们对我向来退避三舍。”
“你们仙界就是奇怪,条条款款规矩也忒多,亏你能受得了。”
“以前我尚且只知练功,直到遇见你,我才懂得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
晴天撑着下颚,仔细的看着惊月,一盏清香的茶,一盘清淡的菜,都能让他嘴边带笑;他的开心好像真的很简单。
两人简单的聊着,天色也逐渐暗下来。
茶棚中走来一个衣衫光鲜的中年男人,手中领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稚子;坐下之后,中年男人唤了店小二,要了他这里最好的菜和茶。
小二挥着手中粗布,看着中年男人光鲜得体,吆吆那孩子却蓬头垢面弱不禁风,满眼不耐朝那孩子挥手:“去去去,我这处小本生意,施舍不了乞丐,赶紧走,真是晦气!”
“哎,我说你这小二,看不出大爷有钱吗?”中年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绢布缝制的钱袋,‘当啷’一声扔到桌子上拍了拍:“大爷有的是钱,你少狗眼看人低。”
“等着吧~”小二甩着抹布进了厨房。
惊月皱眉,同样来者是客,为何在他们面前就仙者长仙者短,恨不得一张脸都笑开了花;对待这个孩子却如此厌恶。
“我竟不知,问道山脚下便是这种模样,那别处如何,可见一斑。”
晴天知道惊月从没见过这种场合,低声道:“世间原本便是如此,人情薄如纸,人走茶就凉;拜高踩低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