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凶手记(191)
“别的都不重要……”那个人微微摇头,展开双臂,一双手掌力道恰好地压在色子的两个肩头,“我只想要你……从现在开始……停下来……”
只想要,我从现在开始,停下来?
闻言,色子心头一紧。
停下来?怎么可以停下来!
站直身子的话虽显消瘦但身高摆在那里的色子,这时竟像个没了主见的小媳妇,眼巴巴地望着眼前人,不愿相信叶华竟会出面让自己放弃。等到心头紧过之后,他浑身软塌塌地支在对方的手掌之下,嘴里不停咕哝说,“我不会停下来……干嘛让我停下来……”
“喂,你到底啷个回事,突然神灯五灯的?”接下飘进耳际的却是一个更为熟悉的女声。
“什么……”色子整个人一激灵,猛然从与叶华的交流中醒悟过来。
循声望去,只见坐前排副驾驶位子的玖月旋花,正用她那今早刚点缀妥帖的烟熏眉眼盯着人不放,目光里满是疑惑和埋怨。
缓缓从短暂失神中恢复过来的色子,貌似没能立刻适应旋花用重庆方言发出的那句质问,脑子转了几转,才明白翻译过来应该是:嘿,你小子抽什么风啊,突然满嘴胡言乱语的?不过依旧本能地较着劲,用憋足的重庆话回应道,“没得啥子,放心,我没得啥子……”
“你摆成楞个哈戳戳的造型,还说没得啥子?”旋花点了点眼神,不依不饶地追问。
楞个,就是“这么”,哈戳戳,就是“傻兮兮”,就是说我犯傻呗,话说你丫怎么好端端挖苦人来着!于是四下环顾,哪里还有叶华的影子,而那个背包静静地待在先前的位置,从未挪动过分毫。最要命的是,正如旋花所言,自己现在摆的是个什么“哈戳戳”的破pose呢!
怎么变成自己双手交叉抱肩了?记得按住自己肩头的明明是叶华的手啊,难道做白日梦……
糗了,那小个子司机正透过反光镜,猥琐地眯起眼缝嘲笑自己呢!
“真没得啥子?”旋花收起咄咄逼人的锋芒,显然是有意给色子台阶下。
“真没的啥子。不过做了个梦,梦到些比较纠结的事情。”色子抓紧机会就坡下驴。
“你不是遇到纠结的事情就兴奋吗,不然啷个会劈开手杆熊抱阁人啊?”旋花坏坏道。
劈开手杆,就是“展开双臂”,“阁人”就是“自己”。白日做梦把自己给紧紧抱住,难怪旋花觉得滑稽,不过措辞可着实有点糙啊,什么叫“遇到纠结的事情就兴奋”,把我色子描绘得多反常似的,这丫头……
“妹儿你对象是外地的呀?重庆言子儿说得很可以哟。”司机好奇心萌动,问旋花。
“师傅莫开玩笑,这崽儿不是我对象。”旋花语调虽柔,却偷偷冲色子咬牙切齿。
“我的口音不正宗,结果被师傅发现了,哈哈,看来回去还得再练练……”色子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旋花刻意修饰得极有女人味的美颜,自我解嘲地替旋花回应小个子司机。
“哪里是你口音不正宗哦,关键是你说梦话都是外地腔,自然不可能是本地人了。”小个子司机笑答,“即便是本地人,城里人和乡下人口音也有区别,不同区县的人,口音也不同哦。你看妹儿,不光长得洋气,听口音也是正宗的城里人口音,丁点儿土气没得。”
踩我色子一脚,兼顾着捧了她旋花一把!这臭小子,人还挺鬼的……
再说旋花这小丫,有必要在外人面前强调她跟我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真欠!
正在不尴不尬状态,突听得小个子司机又说:“到了,七星岗洞口。我给你们停路边哈!”
到了吗?传说中的那扇通远门……
望着窗外,色子不禁非常想念白日梦里难得出现一回的叶华。
你的愿望,我一定替你实现。
色子在心里起誓,那股狠劲儿把拳头都捏出了汗。
“还不拿钱给司机师傅,耽搁别个跑生意做啥子?”玖月旋花见色子只顾杵在后排座位上发愣,有点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掏钱了结车费,大家也好抓紧时间继续赶路。
两人下车,挪步到路边几棵大黄桷树枝繁叶茂遮蔽的阴凉里。只见旋花警觉地目送黄色羚羊,直到出租车消失在前往解放碑地标方向的蜿蜒公路尽头,似乎是在判断小个子司机是不是对他们有害的存在。
☆、眼前人难得一见的静谧
至于色子,则被映入眼帘的铜人车马所吸引。
那是重庆主城内硕果仅存的最后一道古城墙——通远门外墙下的古战场复原雕塑,城墙根儿,一些身披甲胄手持盾牌长矛的铜制步兵、骑兵和战车栩栩如生地列出攻城的阵仗;十余米高的城墙上方,也有些全副武装的骁勇铜人摆成顽强抵抗的架势。离古战场不远处的城门洞开,行人踏着三四十级石头台阶往来于城门内外,进城需要爬坡上坎,出城则刚好相反,川流不息的人群为这些数百年前的故事平添了几分穿越时空的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