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凶手记(171)
“怎么的,怀疑你阿婆的判断力啊,还不赶紧把你那副像是见着老年痴呆患者现身说法的眼神收起来!”阿花婆语气平缓,看不出丝毫气恼的意思,反倒心平气和地给萧飒沓摆事实讲道理起来,“你阿婆是什么人,对方易没易过容难不成还分辨不出来吗?”
易容?这两个字传入耳朵之际,萧飒沓整个人一激灵,却说不出什么异样。
只一秒钟功夫,阿花婆言之凿凿的辩白从模糊逐渐转清晰。
“好歹他们六个人聚会时我也在场,也算得上半个当事人吧。不瞒你说,这六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我仔仔细细打量过多遍,这是我们生意人的习惯,俗话不是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输吗?”阿花婆顿了顿,下意识望了望萧飒沓半痴半呆的眼睛,“记住阿婆今天说的话,一个人的相貌经过刻意修饰,或许可以鱼目混珠。但这个人的表情,这个人的举手投足,以及隐藏在表情和举手投足底下的性情,就是所谓‘人的本质’,绝对骗不了明眼人,至少骗不了像你阿婆我这种水准的明眼人!在我看来,他俩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所以我称他们为‘年轻男女’。对比照片上这两个人来看,尽管表面上年龄貌似有较大的出入,但我敢拿人头担保,他们确实就是我当时在小楼上遇到的那一男一女!”
萧飒沓沉寂半晌无语,似乎对花恄“敢拿人头担保”这个论断中蕴含那份不容挑战的确信深以为然。
“至于二十来岁光景的年轻人,为什么会以中年人的面貌和十三岁的你一块儿拍照,我也是一头雾水。”阿花婆减慢语速说,“更何况,二十来岁的人回到近二十年前的话,也就不到十岁,比你还小三、五岁,试问怎么可能为人父母呢?”
阿花婆逻辑缜密的推论,明显刺激到萧飒沓原本就吹弹可破的神经。的确,在那次旅游留影后不久之后,父母便如人间蒸发般行踪不明,这些年来即便利用职务便利,暗中借助机构探员的力量展开搜索,仍旧一无所获,徒增了挫败与失落。更为糟糕的是,他本人除了对旅游留影这个片断记忆犹新外,对于旅途过程所发生的一切,就连此行的目的地,全都遗忘得一干二净,这件事本身极不正常。
夏天。一九九八年七月。旅游。父母。合拍全家福。
☆、居然连男主都被人冒充
被时光的雕刻刀无情抹杀,所剩无几的记忆碎片,不料竟残缺到这个地步……
萧飒沓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自己父母的音容笑貌。
也许是受全家福先入为主的干扰,脑海里所能形成的东西,除了模糊不堪的影像,便只有照片上那位以莲花般装束示人的女子,以及她身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显得平淡无奇的男子而已。
记得廖老头子非常明确地告诫过,照片上那个酷似少年萧飒沓的男孩子,其实跟真实的萧飒沓是不同的人。
假萧飒沓?萧飒沓浑然间双目圆睁,惊出一身冷汗。
继修表匠廖老头子之后,此时又从第二个旁观者,花恄嘴里听到有关身份的质疑,不由得引发了他的警惕。看情形,这件事并非一笑了之就可以轻易忽略的。
方才短短半分钟的合眼冥想,萧飒沓以最快的速度把童年记事至今的往事草草过了一遍,竟发现本该记忆犹新的重要情节,尤其是自己同父母绝大多数相处的珍贵场面,都如鸟飞不留影般不着痕迹。
诚然,往事暗沉不可追,以前之所以刻意回避去想念与父母在一起那一幕幕,纯属是为了免于让自己过度伤怀;但事到如今,类似这种非正常状态的失忆,却叫人不知所措,不免疑心是身体的某处出了故障。
接续着父母失踪的日子往后遐想,不禁发现了一条更令人惊异的线索:完整清晰的记事,居然始于加入M机构成为Ether一组探员当日!确切地说,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儿,包括自己为何能够加入机构,具体怎样成为探员,脑海里只有些许概括而零碎的片段罢了!
天哪,这是什么状况?
“要么就是,一直以来被你认为是对的东西,其实都是错的。”阿花婆突然表情严肃,收起脸上所有看起来容易给人造成误解的慈祥和戏谑,“那些被你追捧成真的东西,其实全是假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一点没有。”
阿花婆婉如做作的点拨,更加激发出萧飒沓体内怀疑一切的好奇心。从楚蔷薇带着透明红色石头DIMU出现在面前开始,似乎有一股肉眼无法体察的力量,游刃有余地牵动着神经里最脆弱的那个段落。领着他搜索真相的时间越长,遭遇的怪力乱神便越多,什么真的,假的,确凿的,猜测的,全都在眼前混为一谈。他只能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坚不可摧的东西,任何牢不可破的事实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比谎言更虚妄百倍千倍的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