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168)
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真够悲催的......囊知牙斯自嘲,苦闷难当。
少时,栾提咸、栾提舆进帐问候,伏在塌前行完君臣之礼,起身续叙手足之情,双双垂泪叹道:“得历代先王庇佑,王兄此番逢凶化吉,臣弟等感心不已!”
“叛军猖獗,屡屡扰乱王庭,若不及早出手反制,长此下去,恐动摇我大匈奴之根基。”囊知牙斯心意决绝,“待伤痊愈后,我必亲领大军,直捣叛军老巢,了结我兄弟三人与大嫂之间多年来的宿怨。只是同室操戈,实属无奈之举,相信且莫车大哥在天有灵,也会理解我们这样做是有不得已苦衷的......”
“王兄英明,臣弟等情愿誓死跟随!”咸、舆兄弟二人血气方刚,摩拳擦掌,为囊知牙斯终于痛下决心剿灭以先单于阏氏为首的叛军倍感振奋。
是可忍,孰不可忍?唯有正本清源、攘除内患,才是匈奴族群绵延的长远之道。
是日黄昏。长乐宫,长秋殿。
“昭仪说笑了,哀家早已月是人非,哪里还驾驭得了‘踽步’?”皇太后赵飞燕保养得当,依然给人容颜娇媚,体态轻盈的观感,不输前来问候的昭仪董赟。
只因当初胞妹赵合德为刘骜在昭阳殿暴毙一事畏罪自戕,王政君和王氏一族不依不饶,险些连累自己后位不保。幸而此前曾与傅瑶联手推举刘欣,功在社稷,故新帝承继大统之后,仍依礼法尊为皇太后,得以安居宫中颐养天年。审时度势,赵飞燕不得不在王、傅两家的权力夹缝中度日,如临深渊之感不在话下。
“太后所创‘掌中之舞’,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深俘圣心,恩宠无限。只可惜臣妾入宫晚,无缘观瞻,实乃一大憾事。”董赟恭维道。她岂不知,当初赵飞燕姐妹为取悦刘骜而苦练舞步,甚至服食伤体的药物息肌丸,导致无法孕育龙裔,否则也不会发生定陶王刘欣入主东宫的下文了。事到如今,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呢......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所谓成也舞踏,败也舞踏,不免令这位昔日名噪一时的汉宫飞燕触动伤怀。
她无子,虽得刘欣叫她一声母后,但并非自己十月怀胎所生之子,终不是稳固的靠山。
加之不久前,御史大夫王嘉等人突然落井下石,重翻旧账,揭发赵合德生前怂恿先帝赐死许美人、曹宫人等后宫所生皇子,妄称“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
结果是,赵飞燕虽侥幸保全了皇太后的名分,但其弟新城侯赵钦、内侄成阳侯赵,皆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如此,赵氏一族元气大伤,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长秋燕(下)
“臣妾笨嘴拙舌,惹太后动气了。”见赵飞燕似有不悦,董赟赔罪连连。
“不干昭仪的事。”赵飞燕蕴藉道,“拜高踩低是宫中惯例,眼见长秋殿孤立难援,便都躲得远远的。你却不同,肯花心思讨哀家欢喜,真是难为你了。”
“太后多虑了。您是先帝的嫡妻,皇上的母后,谁敢轻慢......”董赟贴心宽慰。
“没能为先帝开枝散叶,晚景凄凉也是该着的,怨不得旁人。”赵飞燕怃然道, “不过,若得昭仪所生皇子唤一声‘皇祖母’,哀家也便知足了。”
“太后委重投艰,臣妾福薄,恐举鼎绝膑亦不能够......”董赟栖栖遑遑含糊其辞。
“昭仪不必妄自菲薄,更不可掉以轻心。论理,哀家本不该多言,不过旁观者清,替昭仪捏汗,不吐不快。”赵飞燕嗳声道,“如今皇上只把驸马都尉放在眼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你是驸马都尉的亲妹妹,不愿兄妹相争,也在情理之中。但昭仪的地位不比皇后,她再不济,也是天子原配,糟糠之妻,即便不能母凭子贵,来日照样做得名正言顺的太后。而你身为后宫,若得一子半女,将来有个依靠,倒还说得过去。倘若不能,一旦有把柄落入傅家人之手,那时再想翻身,恐怕就不能够了......”
“臣妾与哥哥同气连枝,哥哥圣眷优渥,再好也没有了,臣妾别无他求。”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哀家没有别的意思,但也要提醒昭仪,凡事唯有早作打算,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周易》里面有一句话,叫做‘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颇有深意,昭仪大可取其精华而用之。”
“臣妾愿闻其详。”
“昭仪可知帝太后之事?”
“太后莫不是指......中安殿那位?”
“帝太后这个封号,并非本朝首创,前朝也有。哀家现在说的是,前朝那位帝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