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122)
但疑问接踵而至。
椒房殿主子遗落的贵重物品,为何偏偏让椒风殿里的小宫女给捡着了?
乌孙赤钻形状微小无比,掉落之后极易与周遭环境中的砂烁尘埃混为一体,肉眼识别尚且困难,被人发现然后捡起更是难上加难,椒风殿里的小宫女是如何成功做到的?
因关键珠宝遗失而致太皇太后亲赐的宝镯毁坏,对椒房殿主仆诸人而言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大事,诸如请宫中珠宝匠寻来合适的宝石加以修补等环节,论理都该隐秘进行,此事椒风殿里的小宫女从何知晓,且一口断定丢的是镯子正中间那颗赤钻,而非左右两颗之一?
凡此种种,可见傅黛君略带巧合和诡异色彩的梳理,漏洞颇多。
不知拂夏是否认同皇后的说辞呢......
“拂夏,你怎么说?”待倾听完发妻的一番辩解,刘欣转而好奇起拂夏的答辩来。
“回皇上,恕奴婢直言,皇后娘娘对事实真相有所隐瞒。”拂夏叩首应道。
“你说你的便是!”刘欣斜眼觑了觑凤眼圆睁的傅黛君,用目光鼓励拂夏继续往下讲。
“诺。记得这个月初三的午后,卉云姑姑将奴婢领进椒房殿面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奴婢全家性命相要挟,强逼奴婢制作诅咒太后娘娘、陷害昭仪娘娘的布偶道具。奴婢当时进退维谷,情知即便不从,家人性命不保自不待言,皇后娘娘很有可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会另寻他人做这件事。无奈佯装顺从,绞尽脑汁寻求破解之策......”
“皇上,这贱婢信口雌黄,臣妾对天发誓,此前从未唤她进过椒房殿,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对了,恐怕是昭仪教她这样说的......”傅黛君见拂夏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将时间点精确到了“这个月初三的午后”,顿时心生某种非常不详的预感,觉得自己仿佛再度落入了董家兄妹的圈套,忙果断出言加以驳斥。
“皇后实在不必急着起誓。先等拂夏把话说完,再议不迟。”刘欣深叹一声,并不理会傅黛君苍白无力的辩驳,抬了抬手,示意拂夏不用介意皇后气急败坏的插叙。
“幸而苍天有眼。”拂夏遵从圣意,接着陈述道,“皇后娘娘见奴婢默许,便命卉云姑姑将事先预备好的一块对鸟隐花金丝锦和针线交给奴婢,呆在椒房殿内缝制巫蛊娃娃布偶。当时恰值午休时分,奴婢故意慢慢着手,挨到皇后娘娘乏了,命奴婢自己一个人先做,由卉云姑姑服侍着进内室小憩片刻。奴婢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瞧着皇后娘娘卸下冠戴之际,将戴在左手腕上的千瞳绛珠万花镯一并褪下交与卉云姑姑,心里便渐渐有了主意。许是知道皇后娘娘醒后还会旋即戴回手上,卉云姑姑接过千瞳绛珠万花镯之后,并不见她收入首饰盒中,而是随手将镯子搁在了殿内摆放琉璃花樽的台案上。”拂夏声情并茂地描绘着她在情急之下心生一计的前后经过,“奴婢瞅准卉云姑姑伺候皇后娘娘小睡、殿内别无旁人的时机,偷偷靠近台案,拿起千瞳绛珠万花镯,用头上银簪撬下镯子正中间那颗乌孙赤钻,然后将镯子放回原处,把赤钻缝进巫蛊娃娃的身体里,以期东窗事发之日不至连累昭仪娘娘无端被冤......”
“你虽整日在本宫近前服侍,本宫却不知道你身上竟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压和剧痛!”董赟心疼地望着自曝深受皇后淫威摆布的自家宫女拂夏,感触良多道,“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你不光忍辱负重,而且还无时不刻惦念本宫的安危。若不是你急中生智,在布偶身上留下决定性证据,恐怕此情此景之下,百口莫辩的,便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本宫了......”
“没有第一时间将皇后娘娘指使奴婢之事向昭仪娘娘禀报,终是奴婢对您不住。”拂夏感念董赟的体贴安抚,又道,“那日皇后娘娘小憩醒来,所幸并未立时留意到千瞳绛珠万花镯上少了一颗乌孙赤钻,加之卉云姑姑也没有发现,奴婢惴惴不安之心方才稍微放下。离开椒房殿之际,皇后娘娘特意嘱咐奴婢将巫蛊娃娃和帛缎布头一并带走。后来发生的事情,皇上就都知悉了:在中安殿中藏布偶、椒风殿里焚布头的人,全是奴婢一人所为。至于从昭仪娘娘收到的金丝锦上动手脚,获取制作巫蛊娃娃的布料,也是卉云姑姑提前布置的,昭仪娘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你,你们......”傅黛君伸手指了指跪着的拂夏,又转而指向董昭仪,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奴婢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与巫蛊诅咒有关的事情,也从未让奴婢将拂夏带进椒房殿面授机要,至于以家人性命相逼更无从谈起。试问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怎会轻易以身犯险,如此下作行事呢......”想是无法容忍拂夏肆无忌惮抹黑皇后,护主心切的卉云毅然挺身而出,双膝着地禀道,“奴婢不知拂夏为何会在皇上面前如此信口雌黄,借子虚乌有的东西污蔑皇后娘娘清誉,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恳请皇上相信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