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扬州+番外(98)
“末将不了解他。”李密叹道,“从人们的传言来看,他并非为池中之物,可我并不想抛却主公而追随他。”
“为何?”傅弈亭问。
李密神色稍顿,而后答道,“这世间雄才伟略之人不胜其数,如若我非要寻个最完美最能成大业者,恐怕穷其一生也追寻不到……那我此生岂不是在这种摇摆中浪费殆尽了么?”
听闻此言,傅弈亭已完全镇静下来,他重重拍了拍李密的肩膀,“昀飞是个懂事理的,可比萧……可比世人强的太多了。”
李密瞧见他脸色恢复如常,也暗自松了口气,“主公,我们回营吧。”
“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去阿卢善山找一趟林子,让他在吴军到达之后撤军回营,任吴军怎么折腾……咱不管了。”傅弈亭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长睫都被蒸得泛起白霜,他翻身上马目送李密离去,又回身观望着吴军大营,暗暗地发着毒誓,萧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作者有话说:
萧萧真是伤了小傅的心了,他对白颂安说的这气话直接导致了两人后面的反目。另:下章情节开始承接楔子了,是几年后哦~
第55章 檐下铁马
自那夜之后,傅弈亭便不再对萧阁那样亲密,满腔情愫都被浓重怒火所掩盖,而萧阁本就是面冷心热的,对方不再热情,他也是绝不肯剖心的,只依着之前的约定,把金佛予了傅弈亭,而后南下撤到云滇。
傅弈亭取了敦煌,恰逢殷野在回疆告胜,大军便渐次向东,往阿巴哈纳尔一带行进。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络也愈来愈少,从一月一次发信,到一季一次,所言也具是战策时局,再没有丝毫私情流露,原是共过生死,难以割舍的深厚情意,他们却心照不宣地彼此疏离,渐行渐远。
熙平二十六年春夏之交,休整一年多的大夏朝廷终于开始发动对傅弈亭的主动进攻,朝廷也知腹背受敌之难,因而竟破天荒地去联络萧阁,以携手抗秦。
萧阁早厌恶朝廷到骨子里,根本置之不理,反倒传信给了傅弈亭,二人暂且抛却前嫌,共同制定了推翻大夏的最后计划。
吴军分两路自南北上,萧阁领东路,从宿州、商丘、鹤壁直入冀南,而秦军分三路自北南下,傅弈亭领西路,从林西引朝廷兵马到朔州,歼灭十八万精兵,再加上陆延青带领部下的反叛,先入云都的胜算极大。
从这两年不冷不热的相交中,萧阁猜到傅弈亭可能会反目,因而用了一计金蝉脱壳,假意留些兵马在邢台,又做了充足的埋伏,在秦军未入云都之时便带着大部分吴军南下据守广陵,但他没想到,秦军会这样来势汹汹,全然昭显灭吴之心……萧阁庆幸自己脱身之余,心底无尽寒凉。
好在傅弈亭也意识到此时不是决斗的最好时机,于是各自息兵,西南陈广族偏安一隅,又被萧阁牵制,不起风浪,至此,吴秦南北划江而治。
秦 宸天二年
氤氲雨意之中,凌波微漾,河道上飘着一只轻巧的乌篷船,两岸菡萏半残,傅弈亭已忘了自己是怎么来此的,只将手伸到河中,一阵熟悉的凉意从指尖浸入。
“新鲜莲子秦北少见,不晓得你能否吃惯。”那人坐在船头,剥了几个莲子抛给他,细密雨丝侵袭之间,他的眉目不很清晰,银狐裘也掩了身上曼妙轮廓,但傅弈亭知道是他。
“怀玠这是‘无端隔水抛莲子’喽?”傅弈亭伸手接过那几颗莲子,握在掌心中。
那人脸红了,只别过头去,看向船头方向。傅弈亭被他激得心痒,便上前枕在他膝上,“方才是玩笑……我倒是从未吃过鲜莲子,怀玠给我剥几颗吧。”
那人淡淡笑了一声,低头摆弄那莲蓬,“你此时是皇帝了,什么吩咐我不敢听?”
“那朕要你归依于大秦……”傅弈亭懒懒睁目,伸手抚摸着那人细柔的脸颊,“别再跟朕斗了,不成么?你知道这几年朕有多想你?”
“有多想?”那人一改矜然,将脸往他手上贴的更紧。
傅弈亭已是眼饧神摇,一下坐起来将他撂在身下,吻着他道,“时时刻刻、朝朝暮暮。”
此时天色愈加暗了,雨也渐狂,他二人交颈缠绵,正待入港,那人却突然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你这样的腌臜货,我宁死了也不会跟你一起!”
傅弈亭在龙榻上一下惊醒,午夜更深,自鸣钟似缓慢似急促地滴答摇摆,他坐着怔了片刻,心里寒凉,身上却又躁热得紧,他起身缓缓走出内帐,推开梚窗,鹤羽似的飘雪一下子灌了进来,只听铁马被冬风吹得叮咚作响,对面宫殿檐角上的鸱吻衔月,亭榭寂寂,长雪澌澌,傅弈亭痴立着,心思不知飘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