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渡寒潭(7)
绪自如点了点头,踱着步子从自己住的屋前走了出去,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绸衣,在何家大宅里闲逛,他东晃晃西荡荡的闲庭散步的模样看着比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像这院内的主人。
他走到一棵树下,见树下有一符安门人正往树上挂黄条,绪自如走过去两个手指捏起黄条瞥了一眼,想来应该是安息先生晚上要招魂,请了这些年龄不大的小孩来系的引路条,他松开双手丢下布条,声音先笑眯眯地传了出去:“符安门的人对吧?”
贴条的那个恰是符安门带队的小队长,转头看到绪自如,眉头先蹙了起来,经过刚刚那一番接触他算不上多喜欢这个吊儿郎当的绪半仙,只保持基本礼仪地冲他点了点头。
绪自如问他:“你叫什么?”
他回道:“沈笛。”
绪自如闻言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而后笑道:“你唤宴清河一句师兄,那咱俩也勉强算是半个师兄弟,你且唤我一声哥哥即可。”
沈笛被绪自如这人的脸皮弄的有些愣。
绪自如也没管他,突然半蹲下身子嗳了一声,沈笛到底年轻,没忍住也跟着躬下身子去看,就见绪自如手中抓了只天牛,天牛两根触角还在空中摇晃着。
绪自如捏住天牛身子,转身往沈笛面前递:“天牛,看见没,这么大一只。”
沈笛盯着绪自如一张甚至称得上天真烂漫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他沉默片刻,直起身来继续系黄布。
绪自如蹲在地上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根细线,一边往天牛身上绑一边随嘴问道:“你们符安门怎么派你们一群小孩子就出来了啊,你们大师兄呢,掌院呢?”
沈笛硬邦邦地开口说:“大善人对我有恩,是我执意要领队出来,师兄跟掌院自有要事要做。”
绪自如垂着脑袋绑天牛,没听见似地敷衍:“嗯嗯。”
嗯完又嗳了声:“这么说来,大善人也对我有恩,他施恩甚广。”
沈笛闻言接嘴道:“是,大善人救助难民,从不求回报。”
绪自如闻言轻轻一叹:“这得花不少吧?”
沈笛很是不耻绪自如这满眼铜臭样,冷下嗓子:“善人从不计较这么多。”
绪自如又道:“我听闻善人自离家后就同家人那边断了往来,我前些年来看善人,这宅子还穷苦的很呢。”
沈笛闻言一愣,自己暗自思量起来,他被善人救起时不过是个垂髫小儿,只隐记得当时这何家大宅没有这么多仆役小厮,都是管家一人在前后操持着。
绪自如把天牛绑好,弯着眼睛曲起手指弹了弹天牛坚硬的壳,嘴里又道:“刚刚我出门有小厮还说要准备晚宴,说让我们客人接风洗尘,你怎地还没去换洗衣服?”他说着伸手揪了揪自己的身上的新衣,“喏,这衣服品相还不错。”
沈笛盯着绪自如身上衣服看了会儿,他蹙起眉头,觉得似乎确实哪里有些奇怪。
绪自如又嗳出一声:“您见管家了没,我进门前特意问了问,没料老人家竟然已年近五十,看着精神抖擞身强体壮的。”
沈笛嗯了一声:“他竟已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么?”
绪自如松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只天牛,天牛张开翅膀立刻往上去,飞到半空中被绪自如绳子给捆住,在半空中踉踉跄跄。
绪自如微微一笑:“说来也奇怪,我进门时见管家拄着拐杖,不小心撞了下管家,他手杖落地,跛脚可是稳稳向前踏了一步呢。”
第4章 何家大宅(四)
沈笛只是年轻,并不是痴傻之人,他做完自己系条子的工作就跟绪自如道了再见,准备去跟自己门人商量下测试下管家的腿是否有腿疾。
若是没有腿疾而又故作腿疾,像是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
且何家大宅一直都是管家操持,何大善人一路救助流民及被遗弃的孩童,所用的都是是他离家时候带出来的一些钱产。
他家产确实富足,但这么多年也算是入不敷出。
纵使后来他帮助过的孩童长大成人,偶尔会回馈他,但这至多也只保持他家宅康健,温饱足以,要过上奢靡的生活想来是不行的。
今日管家一进门,沈笛就见对方手中一个玉扳指,虽说沈笛不懂扳指成色,但想来是应当是不便宜。
且他今日看了屋内守着大善人的何潺,就不如管家那般气色健康,也不如管家那般衣着整洁、身上甚至还带着饰物。
虽说这可能是他人的家务事,但何大善人怎么对他都有救助养育之恩,大善人此刻生魂离体,定是人为,他自动请出门派就是为了报恩,故而势必要揪出这有害人之心的人。
绪自如在沈笛走后,拽着他绑着天牛的绳子站在树下,笑眯眯地望着这绳子另一头牵着的天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