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45)
林司衍曾听宫里人议论过,知道何琛十五岁便跟着他父亲何劲去西北平叛,他在西北整整呆了一年,上过战场,杀过仇敌,或许正是因为何琛身上沾染过死人的鲜血,所以才更显得锐气逼人。
林司衍就这般与何琛对视着,竟发现他的眉眼与齐策有些相像,何琛的瞳孔也是偏黑,但不如齐策的那般黑得深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的那样,林司衍暗自被自己这感觉吓了一跳,一个是先皇之子,一个是将军之子,他二人怎会相似?
林司衍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何琛对心中的升起的异样感到有些怪异,他偏了偏头,无意间一瞥,却发现地上有许多溢出来的水,浸湿了木桶周边的一圈,他的视线划过地上的水渍,又停留在林司衍身上好几眼,才悠悠转移到木桶之中,常人可不会漏出这么多水来。
何琛抬脚,走向林司衍。
林司衍顺着何琛的视线也看到了地上的水渍,心中咯嗒一下,忘记了处理那水!
“方才入桶时脚底打滑,不小心摔了进去,才将这地弄得这般湿,让千户大人见笑了。”林司衍故作镇定地解释道。
何琛没什么反应,连脚步也没停顿半分。林司衍看着越加逼近的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藏在水中的那人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捏着林司衍脚腕的手紧了几分。
桶中的水面上布满了玫瑰花瓣,层层密密地铺着,看不见下方分毫,还有浓郁的香味不断飘散。
这花瓣和香油皆是喜来送过来的,林司衍之前一直厌恶那等事,所以便将这些东西搁置在柜子里,不曾用过,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何琛皱了皱鼻子,似乎是被这浓郁的香气熏着了,那黑衣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林司衍怕这些舔过血刀子的武将对这种气味十分敏感,因此将那香油都倒了大半瓶进去。
何琛动了动嘴,似要开口,林司衍见状连忙抢在他面前,状作报赧道:“让大人见笑了,只是我这身子还有些用处,需得好生保养……”
何琛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对某些香油过敏,平日里一直注意着,方才进来的时候竟然没察觉到这是那种香油,此刻他感觉脸上隐隐泛着痒,似乎是要发作了。
何琛连忙闭着呼吸后退了两步,他扫了几眼桶里,水面上仍是平静的,若真是藏在了这桶里,时间这么久了,也不可能没点反应,再说……何琛看了眼林司衍,这人不过是以色侍主,私藏疑犯对他也没有好处。
想清楚后,何琛便抱了抱拳,道:“既然公公未见到人,那本将也不打扰了。”
“千户大人慢走。”林司衍悄然松了口气,稳定住声线道。
何琛没有回头,大步走了出去,招呼着手下去别处搜索了。
待脚步声渐渐走远,林司衍才真正放下心来,周顺本想进来,但被他给打发下去了。
“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林司衍朝桶里道。
他等了片刻,却无人反应,莫不是憋得太久,溺水了?
林司衍心下一惊,连忙探手过去,要将人扶起,他好不容易才将何琛给打发过去,这黑衣人要是死在了他这,那他也活不了了。
只是林司衍还未探到人,便反被那人拽住手腕拧到后背,而后压着林司衍,直往后逼,林司衍吃痛,忍不住低呼一声。林司衍上身赤裸着,那黑衣人也仅仅一件单薄的夜行衣,湿了水便跟没穿无甚两样,他这般紧贴着林司衍,林司衍甚至能感受到黑衣人夜行衣下结实有力的胸膛,令他发怵的同时也令他有些尴尬。
“放手!是我!那人已经走了!”林司衍忍着痛低声道。
黑衣人看清了被自己挟持的人,蓄势待发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松了些手,却仍攥着,没放开林司衍的手腕。
蒙面的黑巾不知几时掉落了,被蒙着的竟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看样子应当与苏泊云差不了几岁,这张脸还颇为俊朗,只是太过冷硬,显得生人勿近,眉角那道疤痕一直延至颌骨,足有六七公分长,但并不显得丑陋,相反,更是为黑衣人平添几分恶煞。
此时面前这双眼睛虽仍是犀利,但能窥见几分强撑之态,林司衍猜想他伤得不轻,应该支撑不了多久。林司衍方才才同何琛信誓旦旦地说过未见到可疑之人,那么这人定是不能倒在他这的。
人他是一定要救的,可他如今已没了做那善人的资格,这一举一动皆是不能亏了本。
“我可以救你,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你这一条活生生的命,你需得答应帮我做三件事。”林司衍斟酌着字句,与黑衣人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