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186)
齐策脸色凝重,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了,关州城外那十五万人暂且不论,就是担心那驻扎在阳城的十万主军,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始终悬在心头,令人不得心安。
“曹寄是何人?之前怎么未曾听说过有这一号人?”齐策问道。
“是已故武陵侯曹威的遗腹子,近些年才认祖归宗,说是在朝上一篇《复明论》,引得南明帝刮目相看,故此委以重任。”想了一会,裴卫又补充道,“去年皇上万寿,南明前来贺寿的使臣中便有他。”
原是早有预谋了,但是……《复明论》?
数百年前这天下确实是大明的,但,也毕竟是往事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黄粱美梦却还没醒啊。
齐策唇角牵起一抹讽刺,嚣张小儿,想要复明,还得问问他天启的铁骑答不答应!
齐策看着面前的地图,眼底深邃,“如今城中可用的士兵还有多少?”
“若单单加上近日赶来的援军,共六万余人……”
这一夜,议事房的灯火迟迟未熄……
很快,战事又开了起来,白毅听闻齐策亲自来了关州,便想引他带兵出战,哪想交战了数次,齐策都只在城头观望,便命士兵日日在城下挑衅辱骂,企图激怒齐策出战。
齐策充耳不闻,只是让人抛了粪池下去,甚至道抛中敌方者有赏。而次日开战齐策又登上城头,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紧紧锁着下方的战局。
足足观望了一个月余,齐策才亲率兵马,只是结果也并不如人意,虽没败,却也没在对方那讨到什么好处。
这夜,齐策正看着地图沉思,林司衍默不作声地在他后头替他按摩着脑上的穴位,帐外突然传来小兵的报告,道:“裴少将军求见。”
裴少将军,裴卫之子裴墨,当年的武举,仅以分毫之差落何琛一步的榜眼。
齐策宣了进来,帐外走来一个穿着黑色铁甲的年轻男子,男子面容硬朗,肩宽腿长,气质沉稳,似是没料到林司衍在里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裴墨规规矩矩地朝齐策行了一礼,却不急着开口。
林司衍会意,朝齐策行了一礼,而后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明帐中,年轻的将军面色凝重,半晌后沉声道。
“皇上,军中恐有细作。”
第159章
所谓擒贼先擒王,不知道是不是齐策在关州这个诱惑太大了,南明驻扎在阳城的十万军队终于动了。
十万军队连夜北上,朝着关州的方向袭来。
关州,议事房。
房中气氛低沉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住了,每一个将领面上都带着凝重。
首位上,齐策沉默了良久,终是下令道:“弃城,退兵。”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少将领的拳头瞬间捏紧了,何琛不甘心地看着齐策,却又知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举。
曹寄的那十万士兵皆是精兵,而他们从盛京带了十五万精兵出来,一部分留守景州,带来关州的不过十万精兵,加上关州城内的尚能上战场的士兵,堪堪十六万人,这几个月来,多败少胜,已经折损了两万人,如今算上病残的人,也不过十四万人,而如何能与南明的二十余万大军抗衡?
且关州于整个边境来说不是重要之地,不值得将精兵送上赌局,去背水一战,如今最好的策略确实是弃城退兵,可是……这城中的妇老稚童该如何?
“即刻整队,不得耽误!”齐策扫过众人的脸,沉声道。
饱经沙场的老将军率先告退了,看到后辈们各个红了眼眶,绷紧着下颚,叹了一声,却只能在其肩膀上沉重地拍了拍。
屋子里的少将老将最后都一个个地退出去了,只留下关州守城主将熊达。
黝黑粗狂的中年男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他眼眶发红,声音却不带半点怯意,“关州守将熊达,必誓死守卫城门,末将在,关州在,关州破,末将当马革裹尸!”
齐策缓缓闭上了眼,按在地图上的手不禁紧握成了拳,良久,他走近熊达,郑重地将他扶起,“若城破……可降,朕恕尔等无罪。”
“百姓可降,末将,不可降!”
齐策下颚紧绷,神色肃穆,半晌,他缓缓地郑重道:“朕代天启万民,向将军道谢。”
“末将不敢!”自记事起就未曾流过泪的男人快速的低头,掩下了脸上那滴不曾示人的眼泪——他不知道,即便他不低头,旁人也不一定会看到他落泪了,因为那张坚毅的脸已经由于常年的暴晒而变得黝黑,脸上的络腮胡也因终日紧张的战乱来不及处理而遍布满脸,中年的将军后退几步,重新跪了下来,“只愿吾皇明圣,只愿我天启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