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落(56)
“你!你蛰伏了这么多年,你!”叶新霁又一口血喷出来。
岳怀疏并不比他好,况且他喝了两杯酒,是他的两倍,若不是凭着一股气撑着,怕是早已不省人事了,“是,我蛰伏了这么多年,就为了那33条人命报仇!”
“好啊,好,我是该偿命,可是你,你不该,不该欺骗我的容儿,容儿。”叶新霁的祖辈,皆为将军,战功赫赫,为新泽国之栋梁,祖上子嗣众多,且多为男儿,到了他这里,却成了独子,再到他的后辈,却是只有一个女儿。
可是他不后悔,容儿抵得上多少个儿子,她那样优秀,那样好强,没有哪一点比男子差,可是,却终归,因为他的急功好利,枉杀了一家好人,得到了这样的报应,要让他的容儿遭受这样的打击!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容儿,不要难过,这是爹爹该得的,你,你不要难过,不要,不要...”常年行军打仗本就让堂堂的镇军大将军留下积病,虽服的毒还未岳怀疏多,却还是先他一步去了。
“爹爹,爹爹!”叶容的哭声凄厉,抱着叶新霁使劲摇晃,却怎么也晃不醒这世间最疼爱她的父亲。
“小姐,怎么了?”营外的将士听到叶容的哭声,顾不得请示,冲进了大营,看到的便是小姐抱着将军的身体,满脸泪水,而他们的脚下,还倒着一个人,他们过去探了鼻息,也已经咽气了。
叶容不知岳怀疏何时倒下的,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只是抱着父亲一遍遍的叫着他。
“小姐,这,”军中出现领军将军亡故,对于将士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对于敌军来说又是个快意的消息。
这两个将士不愧是久跟着叶新霁的,看了这情势就果断提议道,“小姐不要过于悲伤,敌人不日就会进攻河西,军队还需要您的带领,现下也不宜宣布将军,将军的亡故。”将士也哽咽了声音,“我们可替小姐寻个好的地方,先把将军葬了吧。”
叶容虽然没有了凄厉的哭声,但是脸上的泪水却一直在淌,她微闭了眼睛,一行清泪再次落下,点了点头答应了。
“这个人呢?”士兵犹豫着问了句。
“随便扔了,喂山鹰。”叶容紧抿的唇,吐出冰冷的话。
“好。”
突来的变故,让刚刚还满怀情愫的女子骤然失去了父亲和自以为的爱人,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没有太多的时间后悔,她必须代替父亲的职责,扛起叶家的重任,带领边关的将士们击溃敌军。
等到这一切结束了,她再向列祖列宗忏悔。
☆、岳怀疏四
岳怀疏是被啄醒的,身体上骤然的疼痛让他猛然坐起,身边扑腾着翅膀的山鹰一头扎向天空,盘旋着飞走了。
岳怀疏提前准备好了一味毒药、一味解药、还有一味闭气装死的药,他趁叶容痛哭的时候就先服用了解药,之后又服用了装死的药,最后便是赌叶容会不会拿他的尸身撒气报复,看来他赌赢了,除了被啄了一下外,他身体完好无损。
是啊,他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死呢。
就这样,算是报仇了吧,为什么,一点也不痛快。
就像这12年间,无论是喝酒划拳,还是射杀敌军,什么也激不起他的感官,提不起他的兴趣,让他有痛快的感觉,只有,只有那天抱着她的时候...不,不能想她,不能。
岳怀疏没有回军队,也没有回京城,他在河西的一个村落住了下来,边关的战事已经十分紧迫,听村里的人说,新泽将士怕是要支撑不住了,纷纷开始迁徙,岳怀疏便跟随村民一起向内陆逃避战乱。
途中,经过一家驿站时,听到随行的路人聊天。
“听说了吗,昨日叶将军在战场上特别威风,一把大弓可射杀敌人于百里之外,箭术非常了得,想必这次胜算很大,定要把那火阗人打得落花流水。”
“话不敢说太满啊,若是有胜算,这些村民都逃个什么劲呢?”
“哼,这些人最是无用,新泽将士在前线拼杀还不是为了他们,他们呢,眼前只有一家三亩地,哪里舒适往哪逃,可怜了将士们啊,离家千里,为的是别人的团圆。”
“你看,你看,又胡说了不是,别操心这么多了,我们来这里挣好我们的银子就是了,这百姓啊将士啊,跟咱都没有关系,收了这一茬荆棘草,赶紧离开这地吧。”
原来是一群来河西收割荆棘草的商人,每年白露左右,荆棘草的果实成熟,便可采摘,拿回京城来卖,可获得不小的收益。
那两人说话声音并不高,却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村民们还是可以听得清他们的讲话。眼前只有一家三亩地的村民们被嘲讽也无心反驳,只是眼神示意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