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草木青(75)
谢无风沉默不语,李澄阳道:“谢先生的意思,西番教是被嫁祸的?这怎么可能,除了他们,武林中哪个门派行事会如此歹毒!”
烛火摇曳,明黄色的光芒跳动在彼此脸上。李从宁长叹一声:“如今恒山派、洗砚山庄都已遭难,武林中人人自危,不知恶贼何时光顾我雄图镖局。”
李澄阳安慰他,说是已传令下去,让各个分局加强防御,总局这边暂且不接生意,夜间由镖头镖师们轮流值守。
李从宁满意地点点头,朗声笑道:“我儿安排得当!西番教算什么东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纪檀音看着他们行走、交谈,耳边却只能听到嗡嗡声。
黑狐狸……这个在他想象中轮廓模糊的影子,忽然间有了躯体、四肢、头颅,无形中好像有一束灯光缓慢地移过去,要照亮他的五官,纪檀音捂着眼睛,惊恐地叫了一声:“不!”
有人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纪檀音趔趄两步,终于从那个可怕的幻觉中抽身。
谢无风牵住他的手,默默蹭掉纪檀音手心的冷汗,轻声道:“你累了,回去睡觉吧。”
第33章 且酩酊
谢无风一觉起来,天已大亮。丫鬟青萝候立门外,要帮他穿衣梳头,谢无风婉拒了,草草梳洗,便去推隔壁的门。
他笑着,“懒虫,起了吗?”
没人回应,纪檀音的房间空空荡荡,床周的纱帐已挂上银钩,天蓝色铺盖叠得整整齐齐。
谢无风正自疑惑,服侍纪檀音的丫鬟绿萝进来给香炉添料,娇羞地对他行了个礼。
绿萝会些浅薄武功,进雄图镖局之前,和爹爹以卖艺为生,莲花落唱得婉转动听。由于经常在外行走,无常客的事迹听得很多,逐渐生出仰慕之情。前阵子谢无风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她惊异于对方的俊朗,还偷偷撕下一份悬赏令保存,谁知今日能够得见真人,不觉心旌摇动,粉面含羞。
谢无风不握剑的时候,看起来着实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他自小在妓|院长大,对尊卑贵贱不甚在意,和绿萝开了会玩笑,问明纪檀音的所在,便摆摆手离开了。
绿萝失望地咬着嘴唇,将香料一股脑倒进炉子里,随后撩起裙摆,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谢无风在滴翠园找到纪檀音。他抬着左臂,一只灰蓝色的信鸽栖在手腕上,“咕咕”地叫着,纪檀音摸着它的小脑袋,小声叮嘱什么话。
谢无风从背后将他抱住,笑道:“一大早的,和鸽子议论什么呢?”
纪檀音“哎呀”一声,扭着肩膀想挣脱,“小心被人看见。”
谢无风往左后方的假山扫了一眼,松开了他。纪檀音手臂一挥,信鸽扑扇着翅膀起飞,在花园中盘旋了两圈,便直直地朝北方去了。
纪檀音出神地望着天空,低声道:“我想回问灵锋,大师兄不让我走,只好送封信回去。小七有灵性,如果师父在玉山中,一定会找到他的。”
谢无风问:“你不信你师兄的话?”
纪檀音眼神闪了一闪:“我当然信,只是玉山大得很,师父定是藏在哪里练功,李伯伯派去的人没找到而已。”
他绷着脸,竭力强打精神也遮掩不住黯然。谢无风没有说话。自在沈沛府中见过那神秘高手之后,他便有不好的预感,现在这预感终于成真了。
“你说,追杀我们的黑狐狸,真的是西番教吗?”
没得到谢无风的回答,纪檀音心慌了,加重语气道:“我师父是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谢无风摸了摸他的头发,正要开口,李澄阳推开花园角门进来,叫他们用早饭。
襄阳城中有个仙鹤宫据点,雄图镖局每日都派伙计去打听江湖中的最新动向。早饭时,一叠印着仙鹤的黄纸被送到李从宁手中,李从宁草草浏览一遍,眉头舒展,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伸长脖子偷看的纪檀音悄悄松了口气。
一连几日,江湖中风平浪静,尽管各大门派都清楚危险正在暗处酝酿,但谁也不肯显露出惊慌忧虑,表面上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之前受过重创的洗砚山庄和恒山派,正在进行艰难的重建。玉白师太惨死后,门内弟子为掌门之位争得不可开交,年轻一辈中缺少品德武功俱佳者,难以服众。洗砚山庄折损了数十名弟子,庄主明彪华又经脉逆行,真气溃散,断了左手,声势远不如前,尽管他夫人雷厉风行,还在管理山庄,但弟子中离心离德者越来越多。
各大门派心有戚戚,明着暗着招兵买马,铸刀锻剑,雄图镖局也不例外。
宅邸里上下人等每日忙碌,行色匆匆,纪檀音却感觉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