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叙风流(75)
岑乐思索了良久,苦笑道:“这个忙,在下恐怕帮不上了。”
“公子可还记得我先前的允诺?”黄迟云指了指桌上的刀,“我说过,只要能选中最好的兵器,就将它送给你。公子若可凭此刀开了这门,刀和画,你一并拿去。”
要以钢刀劈开玉石谈何容易,更何况门缝宽还不到两分,运刀的方向和力道须精确到毫厘之间,非使刀的绝顶高手不能完成。眼下哪里去寻这样一位高手?
黄迟云秀丽的脸上带着笑容,明亮的眼眸定定望着岑乐,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对于这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岑乐反倒镇定了下来,不慌不忙回到桌前拿起了刀。
他将刀抽出三寸,刃如秋霜,不如新刀锐利锋芒,但必定也是一把快刀。
“铛”一声,岑乐收刀回鞘,他双手送到秦思狂了面前。
“玉公子,请。”
黄迟云没料到岑乐会有此举,自信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痕。世人皆知玉公子扇不离身,若请他出手,那岑乐方才为何不拿铁扇?
秦思狂本来支着头,懒懒坐着,闻此言毫不掩饰地白了岑乐一眼。
岑乐依旧面不改色,幽幽道:“公子今日已坐了许久,不起来松动松动筋骨?”
☆、第三十九回
“先生此举何意?”
“相识大半年,我还从未见过公子使刀。今日陷入此番无人能解的困局,公子可愿意出手相助?”
其实岑乐在四件兵器里拿出古刀的时候,秦思狂心里已有了数。
岑先生在他这儿吃的亏多了,难得“回敬”一次,他也不好计较。
此时推拒已再无意义。秦思狂起身,握住岑乐递过来刀,伏在他耳畔,轻声道:“先生,你这是当着外人的面揭我底啊!”
“哦,黄姑娘算外人,那么我是你内人不成?”
“那是自然。”
岑乐的手覆在秦思狂手上,道:“其实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砍这一刀。”
他放低了声音,几不可闻。
“在下定不令先生失望。”
秦思狂撇开岑乐的手,手持长刀走到锁上的门前,看起来十分无奈。
他长长吁了口气,气息还未吐完,突然拔刀。
霎时一道惊雷闪过,整间屋子都亮了。
眨眼之间,刀已回鞘。
秦思狂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刀,环首内刻有龙雀,他脱口道:“好刀。”
只听“铛、铛”两声,应是门锁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黄迟云拍手道:“好刀法。”
原来集贤楼玉公子善使的兵器乃是刀,此事恐怕天下少有人知。人说宝剑赠英雄,岑乐则是名刀送挚友啊。
“姑娘过奖了。秦某久未练刀,真怕辱没了家师之名。”
说完,他把刀还给黄迟云,但黄大小姐并没有接,而是摇了摇头说:“我说话算话,它是你的了。”
“无功不受禄,我……”
“岑公子一番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岑乐不好意思地笑了:“在下也是借花献佛。”
锁已断,黄迟云轻轻拉开了房门。
“请。”
黄迟云燃起油灯,照亮了屋子。房间不大,有个圆窗,还有张软塌,房门两侧各摆着一张平头案。
一进屋,岑乐没有着急先看画,而是率先捡起了摔落在地上的玉锁。
两截断锁乃是绿色的玉石,色杂,不似于阗玉细腻润美,但颜色浓艳,翠如新柳。
黄迟云道:“岑公子若是喜欢就拿去吧,锁断了也别无他用。”
岑乐拱手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秦思狂已立在左边的画案前瞧了半天,岑乐将玉锁收入怀中,走到他身旁。
两张画案上平铺着四张未裱的画——三张纸画,一张绢画。四画尺寸不一,但都不大,最小的仅一尺见方,最大一幅也不过三尺长。
从左到右,分别是山下立一松,竹下坐一翁,山间落双鹤,树下有仕女。四张图皆没有题诗,也无落款。
“迟云平日只知舞刀弄枪,不懂书画。二位觉得哪张是白曲的画,拿走便是。”
岑乐与秦思狂四目相对,心里头琢磨着同一件事,一道道一环环——黄迟云是有备而来。
在温家的地头,偷送给温家的贺礼,三番五次刻意刁难——温询询怕是得罪过她啊。四件兵刃、玉锁,还有眼前的画想必都给他预备的,温询询早料到取画不易,才以人情挟岑乐相帮。
如果白曲给白晔的画只是一张纸,那定然不是古画,而是出自他本人之手。对旁人来说,白曲先生的画值钱得很;但对他自己而言,没什么稀罕。丢了就丢了,他也不会过多为难自己的书童。但岑秦二人如果为了寻回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否不太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