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9)
乔展深知自己在旁人眼里是后者,他也知道蝴蝶谷主是许多人觊觎的肥肉。若能成功杀掉千面蝴蝶,这人一定可以在一夜之间名声大震。昨夜来的那二十人中,有多少人假借为民讨公道怀的是赶尽杀绝的心思,恐怕就连乐疏寒都不得而知。
乔展不敢赌,他害怕了。
家族被灭他没有了安全感,父亲死了,蔺柏风也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保护他,有的只是千千万万想致他于死地的人。而他所学,也不过仅是保命的功夫罢了。
乐疏寒道:“乔兄,你这一路而来可有查探到什么线索么?”
“没有。”乔展回道:“很多事情只是道听途说,找不到实际根据。”
“经过昨晚一战,我觉得我们的重点错了。”乐疏寒道:“长久以来一直是蝴蝶谷主带着所有人走,他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但是最后的结果都不甚好,我们根本不了解他开棺的目的究竟为何,这样追下去太过被动。”
乔展望着他:“乐兄以为他开棺是为了什么?”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乐疏寒目光里带了几分锋芒,笑着开口道:“不然怎会有人一晚上开一百口棺材的,如果蝴蝶谷主不是疯了,就肯定另有缘由。我们都以为三年前长安那夜百棺曝尸是所有问题的开端,但他倘若真在找东西,在那之前必然有一件足以引起谷主开棺动机的事,那件事情才是一切的源头。”
这世家公子看来也不都是绣花枕头,乐疏寒这番分析直指问题的核心,一下就推断出他埋藏在心的复仇动机。
“有道理,”乔展继续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若想追上他,就必须摸清他的底细动作,先他一步抢占先机才行。”
若是乐疏寒当真能抢占先机,说不定能提前帮他查出些什么。他碍于身份行事多有不便,可身旁这位乐公子不同,他可是走到哪里都能够畅通无阻的存在。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乐疏寒要查,他便让他查。
乔展漫不经心提了提唇角。
“谷主行动的时间线可以从三年前顺到现在,百棺曝尸案后他也许有意避了避风头,惊蛰前夕得到了什么线索才又重新出来犯案。”乐疏寒用一根手指点着额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姿势:“这案子的关键还在尸体上。谷主既然喜欢看尸体,那我们也去看,用同样的方式看,瞧瞧这些尸体上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乔展大喜,问道:“你能找到前几日入殓的尸体?”
“可以。”乐疏寒点头,“惊蛰前新入葬的尸体有八具,昨晚一战谷主还没来得及开棺曝尸,如今八口棺材都让官府收去停尸房了,说是案件的重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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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云霞漫天。
落日余晖将大地渡上绚丽的玫瑰金色,停尸房前的官差每个人都满面红光,可表情却是奔丧的晦气模样。
“乐兄,这里。”
乔展手中多了把折扇,雪白的扇面上勾画了幅天光落雨图,正中央用草书写了四个大字:醉、生、梦、死。扇尾处挂了一块莹润的翠玉扇坠,乐疏寒一眼就看出那东西价格不菲,于是笑道:“才半天不见,乔兄就发迹了。”
见他望着手中的扇坠,乔展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别取笑我了,我钱袋子比脸干净,上哪里发迹去,这是杜鹃硬塞给我的。”
扇子有“散子”之意,想来那客栈老板娘还是对他有意,送如此昂贵的扇坠来配他这扇子。乐疏寒不知他走后,这两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来到停尸房大门,一位官差挡住他们的去路,扯着嗓门大喊:“你们俩干什么的?”
乐疏寒拱手:“严捕头让我们来协助办案,这位是我朋友,姓乔。请官爷行个方便。”
“笑话。我们严捕头是什么人,哪里用得着你们来协助办案。赶紧走,别耽误我值班。”
“你不信我,这张委托函上的字迹你总认得罢?”
乐疏寒从胸口处摸出一张盖有红印的纸举到他眼前,随后又掏出一锭金子塞进他手中,笑容温柔和蔼:“早春天气寒冷,拿去给弟兄们买些御寒衣物吧,还请替我向严捕头问好。”
官差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二位公子请进。”
乔展进门大步追上乐疏寒,在他耳边低声感叹:“想不到你还懂这些官场上的应酬之礼。”
乐疏寒冲他微微一笑,“我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少不了上下打点这些人,饭桌应酬看得太多就记住了。”
“你那一锭金子怕不是赶上他们几年的俸禄了?有钱人都这么挥金如土的。乔展拍了拍他肩膀,叹道:“乐兄啊,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