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89)
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正在他杵在前厅门口一筹莫展时,乐松羽走了上来。他看着儿子心急如焚的表情一时觉得好笑,想不到他这无心之人倒生出个情种来。
乐松羽道:“我很早就同你说过,做事靠脑子,不要总是感情用事。”
乐疏寒抬了抬眼皮,“什么意思?”
乐松羽负手道:“如今长安城里人人都知她苏小蝶可解蝶落飞花之毒,你认为这个消息会让谁最着急?”
他又道:“而能在你眼皮底下劫人,且不留下任何踪迹的,又会是谁?”
乐疏寒双手环抱踱了一会儿步,他皱紧了眉头绞尽脑汁想,蓦地眼前一亮,顿住了脚步:“……难道是千面蝴蝶?”
只有蝴蝶谷主本人才会害怕自己杀手锏的秘密公诸于世,与其让苏小蝶落在旁人手里,倒不如他先劫走她。
可是,知道蝶落飞花秘密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蝴蝶谷主也许真的会恼羞成怒杀了她。乐疏寒攥紧了拳,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乐松羽点点头道:“不错。”
“说到底,你就不该将此事宣扬得满城都是。”乐疏寒又将矛头对准他爹:“小蝶没有得罪你,你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乐松羽一拂袖:“自古成大业者,总要牺牲些儿女情长,你格局这般狭窄,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你觉得这只是儿女情长?”
乐疏寒忽然笑了,笑容里有对父亲的失望,曾经他心里那个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彻底崩塌,如今他只觉得,乐松羽草菅人命的模样令人作呕。
他道:“爹,人命在你眼里连粪土都不如,你只在乎你的大业。你眼里,何时看到过真正的人?!”
话毕,乐疏寒转身出了门。
“你……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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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旌旗酒楼。
独立包间内坐了三个人。
罗清越端酒起身,笑道:“吴兄,谢大人,这杯敬我三人的缘分。”说罢,他仰头将酒樽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谢千秋今天脱去官袍,换了身便服来赴宴,想不到罗清越安排的是如此恢宏气派的酒楼。心里高兴得很,他在官场上受了气,想不到回归民间还有人这样捧着他重视他,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不由笑了抚掌道:“罗少东家真是好酒量,人又和善,能得吴老板牵线与你为友,真是人生幸事。”
“谢大人言重了。”
罗清越微笑着给他添酒:“我不过一山野莽夫,吴兄人情练达,谢大人关心民间疾苦,倒是我这粗人要向二位多多请教才是。”
吴麓剥着花生,冲他摆摆手笑:“清越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说到底我们三人有缘聚在一起,也是希望为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的幸福生活尽绵薄之力。”
罗清越点头:“那是自然。”
桌上的清蒸虾仁冒着热气,吴麓照顾着谢千秋夹了几筷子,又挑了几个放进自己碗里,沾上浓黑鲜香的酱油汁,挑了一小块芥末酱抹匀了放进嘴里。
一咬,皮肉弹性十足,汁水四溅。辣味直冲上脑,让人瞬间清醒不少。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道:“谢大人,你有所不知,今年的丝绸生意可不好做。”
谢千秋吃了口扒肉条,抬眸:“吴老板详细说说,是怎么个不好做法?”
吴麓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南方官营织造局出的缎子一匹十丈,定价也相对稳定。可是民间卖的几家……您也知道长安城离巴蜀、两湖、闽浙苏赣等地本就路途遥远,路上的运费高昂,织物运回来后,有一部分路途损耗,已经是不能用的了。
织物的准备工序复杂,人工费、工时周期长等等因素都无形中拉高了成本。但在以前,这种程度的定价卖给当地的达官显贵倒也能勉强过活。可惜乐家绸缎庄破坏了规矩,仗着工厂大人力少,而且我听说,乐松羽从海外购进了一批织厂机器,他们家出一匹缎子根本用不了四天,只需要一天半时间,成本大大降低,定价也跌破均价,这市场上其他的商家……可就没法活了呀。”
谢千秋是个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的家伙,他挠了挠头,有些茫然:“既然乐老板如此做,你们为何不去买呢?”
“买不起啊!”
吴麓哭天喊地开口:“那织厂机器造价不菲,况且本地老板多多少少都有几分骨气,看不上蛮夷搞的这套东西。乐松羽破坏了江湖规矩,他这一闹势必影响大家的生计,民不聊生则人心动荡,于社稷不利啊。还望谢大人为我们众多难以为继的老板们做主。”
一个乐松羽,能影响了江山社稷?
谢千秋摇头叹气:“不是我不愿助你,实在是出师无名,乐老板也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此事官府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