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66)
乔展一副软脚虾的模样,坐也坐不住,索性一路被他抱上了床。乐疏寒拽了两个枕头垫在他后腰处做支撑,让他身体靠在床上,上身直立,下肢舒展。
才几天不见,他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身上沾了那些恶心人的血,衣服也是破的,浑身上下只有脸还可以看,纤长的睫毛像个小刷子,在眼下刷出一片阴影。鼻梁高而挺,唇色浅而淡。本是北方人,却生得一副江南水乡的清俊贵公子模样,叫人心生欢喜。
虽说用了点见不得光的手段,可是当他把乔展从罗清越手里带出来,心里憋着的那鼓气忽然就松了,唇角不由自主漾起笑意,乐疏寒坐在床边,手指戳了戳他的腿。
“别装了,这里没人。”
乔展依旧闭着眼,眉峰轻轻皱起,跟人赌气似的不肯出声,安静得有些过分,淡色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这个动作代表了拒绝。
“你还生我气?”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阿展……”
乐疏寒从胸口摸出一封信,展平了四角举到他眼前:“你看,这是北衫写给你的信,信上说他回北华派前一晚,在罗清越门前听到一些事,考虑到你的安全才匆忙发了信。”
举了半天他也没有睁眼,乐疏寒颓丧地放下了手,叹道:“我没骗你,你就算不信我,北衫的话总该信罢。”
“……先放开我。”
自始至终乔展对他就只有这一句话,铁了心的拒绝沟通,不放他自由,他便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乐疏寒有些不放心,人现在还在气头上,解了他的穴道又逃跑怎么办?
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投降,语气里三分宠溺:“好好好放开你,乔公子,乔大爷,只要你不跑,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手指在他周身大穴上一催,气血再次运转顺畅。乔展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手里拿了信慢慢读,余光瞥到床边的乐疏寒时,皱了皱眉:“别坐在这里碍事,去给我买件新衣服,顺便把小二叫上来,我饿了。”
乐疏寒苦笑不得:“大晚上的,你让我到哪里去给你买衣服?”
乔展冷了脸:“你去不去?”
如小兽般凶恶的目光瞪得他坐立不安,这股邪火若不让他发出来,恐怕今晚也谈不出什么。乐疏寒起了身,笑嘻嘻地望着他:“当然去,我现在就去买。你喜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或者我都买回来,你换着穿?”
乔展手指着门的方向——
“乐公子走好,不送。”
房门开了又合,然后又开了。
店小二端了茶盘进来,点头哈腰地微笑:“公子,楼下那位公子吩咐了,您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考虑银子。这是刚沏的顶级大红袍,您尝尝。”
心口莫名烦躁,他就只会这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把戏,从来不考虑别人心里的想法,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骨子里装的全是强盗逻辑,霸道无礼,活脱脱一个偏执狂!
乔展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对身旁伙计道:“去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再去烧点热水,我要洗澡。”
“好嘞,公子稍等。”
罢了,乐疏寒愿意摆这副伏低做小的姿态来伺候,便让他伺候,何必跟好酒好菜过不去,置这份闲气伤肝伤肺,人家也看不见。
他下了地,脱掉身上的血衣。
月上高楼,屏风后蒙了白色雾气。
乐疏寒顶着一身寒霜推门而入,扑面而来是湿漉漉的水汽和花香,他侧了头,从屏风后隐约见一人光裸的背影,房间里的烛火仿佛在他皮肤上覆了柔光。
乐疏寒穿过珠帘门,听见汩汩水声,干咳了几下:“阿展,衣服我放这里。”
一只手臂从屏风里伸出来,抓起凳上那叠衣服又迅速收了回去。不知该说乐疏寒贴心还是细致得过分,乔展抖开袍子一看,这本是一套包括了外衣、中衣、内衣的全款,前襟处绣了锦绣轩特有的图案。
锦绣轩的衣服料子柔软轻薄,衣上点缀的花纹皆为最顶尖绣工的绣娘精心所制,中原地区总共八十一家分号,平遥镇只此一家,自然价格不菲。
“真是个暴发户……”
随口吐槽了一句,乔展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店小二已将精致饭菜摆了满桌,地上搁了两坛陈酿酒,乐疏寒就坐在饭桌旁等他。
“洗好了?”
“嗯。”
抬眸只见来人一身银灰色长袍,明眸善睐煞是喜人。除了初见的几次,乐疏寒很少见他穿这类浅淡的颜色,中性色上身更衬得他轮廓柔和,光彩照人。
自己眼光果然不错,于是笑道:“怎么样,我选的衣服可还合你心意?至少比你之前那件血衣要好上几倍,不委屈你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