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53)
出了清灵苑,罗彩衣正蹲在镜湖旁捡石头,圆滚滚的鹅卵石攥在掌心里霎时一片冰凉,她抛了一颗出去,渐起碧波中阵阵水花,头下意识偏过去,恰好望见卓北衫提着剑走来。
“和你师父谈完了?”
“嗯。”
“知道你父母的下落了么?”
“没有。”卓北衫摇了摇头,双手叉在腰间看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想要追根究底竟然这么难。”
“俗话说好事多磨。”
罗彩衣手里攥着一根柳条,胡乱舞着,笑嘻嘻看他道:“过去十几年你提都不提你父母,现在倒是忽然急着找他们,哪有那么快呀!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你懂不懂?”
卓北衫咧嘴一笑,“怎么不懂,就像咱俩的关系,不也是慢慢来的嘛。”
“谁跟你扯这个了!”
柳条在他小腿处扫过,罗彩衣对他这副动不动就不正经的模样实在没辙,这还是在北华派清灵阁外,于是,开口斥他道:“你就没个正经时候,我跟你说正事呢!”
卓北衫摊手:“我说得也是正事啊。”
罗彩衣道:“下午我家里人来捎了信,六天后爹爹会回来,你准备在师门待多久,如果要和你师父叙旧的话,那我可就先回去了。”
“你不能走。”卓北衫脱口而出。
“为什么?”
“因为……”他一时语塞,这次带她出来原本就是躲避家族内部争斗,这个时候回罗云镖局,岂不是前功尽弃。
罗彩衣又道:“爹爹常年在外奔波,回来一趟本就不容易,不管你怎么说,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
卓北衫张口咬住半个手指,来回踱了几趟步。毕竟是彩衣的父亲,若罗清越真的逼宫成功,老爷子还不一定能不能活着,总不能不让这对父女见面,大不了出了事他帮她扛着就是。
“好吧,”他答:“那你答应我,回去后凡事不可冲动莽撞。”
“我回我自己家,这还用你说?”
罗彩衣睨了他一眼,晃着手里的柳条兀自走到前面去了。
卓北衫回到房里,左思右想来到书案前提笔落字,将那日在罗清越房门外听到的事情逐一交代了。把信纸一折,从书柜里寻了个信封塞进去,开门时正巧顾非从门前经过,他招招手,道:“小顾。”
顾非回头:“卓师兄,怎么了?”
卓北衫将信塞到他怀里,“帮我送封信,十万火急,送去长安城半间酒楼的乔展公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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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乐府。
自那日翎花戏台与苏小蝶一吻,乐疏寒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做事的时候唇角莫名其妙就带了微笑,看得下人们个个摸不着头脑,无事便在后花园扎堆议论:少爷这是怎么了?
就算没有得到吴麓公子的帮助,绸缎庄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关门大吉。况且乐家人脉广博,总能寻到新的合作伙伴,竟为此事焦虑到如此地步?
乐纾见他家少爷正在藏书阁伏案用功,与账房的赵云南对账,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不喝,“唉……”
叹了口气,从厨房取来温好的汤羹,又配了碟红豆糕,端着盘子悄悄踏进了藏书阁的门。
“少爷,少爷!”乐纾推了推他,低头往纸上一看:嚯!满桌子的美人图,画图的毛笔还捏在乐疏寒手里,笔尖点着朱砂,“少爷,您喝点东西吧。”
乐疏寒回了神,将手里的图尽数扣在桌案上,抬头问道:“我爹呢?”
“老爷在前厅。”乐纾转头瞅了眼离间做账的赵云南,附在他耳边道:“今早起来心情就不太好,让管家吩咐过来让您看完这些就过去,他有话讲。”
“正好,”乐疏寒舀了两口羹放下勺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我也正有事要和他讲,这羹味道不错,端我房里去,等我回来再喝。”
前厅里,乐松羽板着铁青的脸端坐在古铜色太师椅上,见他进来哼了一声,一言未发,脸色却更难看了。
“爹,你找我。”
“你这几日去哪里混了?”
乐疏寒一颔首:“孩儿这几日忙着帮父亲联系绸缎庄那笔救急款项,目前已跟锦绣阁的王老板打了招呼,借入半数以上的银子,可以先将伙计们的银钱发下去了。”
“谁问你这个了?”乐松羽摔了杯子。几日不见,这孩子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愈发熟练,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跟翎花戏台那个苏什么蝶的戏子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一句话问出去,乐松羽脸都憋红了:“外面的人都传开了,说你为了一个戏子,当众对吴家小公子拔剑,有没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