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39)
“砰”地一声,拍上了房门。
待院内脚步声走远,才回了身,后背抵在房门上,邪气地笑了一声,道:“口风挺紧啊,说罢,你在幻境里到底看见什么了?”
“你呢,”乔展眼皮掀了掀,“你又看见什么了?”
“嗐,不就是小时候那点破事。”
卓北衫咬掉了最后一块苹果肉,把核丢在桌上:“这事不对劲。进了极乐宫,除了你我,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幻境里我差点掐死彩衣。你说你抹脖子,可手里的剑又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
乔展道:“在幻境里,剑是师父直接丢给我的,但是罗清越来的时候只说看到我在自刎。”
卓北衫道:“姓罗的不对劲,这破地方也不安全。我看你尽早帮我把事办了,咱们赶紧脚底抹油回长安去。”
“嗯?”乔展怔怔看着他,愣道:“我帮你办什么事?”
“追彩衣呀!”
提起这个,脸色多了几分神采,卓北衫抚掌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帮你对付杜鹃,你帮我搞定彩衣。况且现在因为极乐宫的事,她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早知这样就不让她去,我好歹还能捞着个护花使者的名头。”
卓北衫难得跟他张一次嘴,这倒是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乔展一拍脑门,笑了:“原来是这事,我想起来了。我们原是说,你帮我解围,我帮你哄她开心的。可如今情势急转而下,我不仅要哄她,还要说服她重新恢复对你的信任,这样繁重的任务,你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一下?”
卓北衫警惕道:“你又想要什么?”
乔展掏出腰间的钱袋,那袋子瘪得像是几个月都没有进粮似的,软塌塌躺在桌上,一动不动:“把下个月银钱给我涨了罢。”
卓北衫拍案而起:“你真世俗!”
乔展理直气壮:“我也要吃饭的。”
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无论江湖中多么英勇神武的大侠,都是要吃饭的。大名鼎鼎的千面蝴蝶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这事说出去恐怕要震惊一大片武林人士。
提到钱,卓北衫不得不精打细算。打开那钱袋一瞧,里面只剩几个散碎铜板,倒在桌上哗啦哗啦响,望着那零星几个铜板越想越来气,不由质问道:“你的钱呢?”
“花光了。”
“三月底刚从账房支出来,现在才四月初。你一两银子花的只剩几个铜板,买什么去了?”
“酒啊。”乔展一脸坦诚:“咱们来时住的那家客栈,他家的酒特别香,我订了十几坛,都运回戏台去了。”
见他不吭声,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光我自己喝,给你留了几坛。”
一计不成,乔展又开始卖惨:“临走前我才拿了新本子,曲子也都是新的,练都没有练过,回去就要登台。你也为我想想罢,这一套曲唱下来,难道还要用那些破旧的东西不成,新行头总是要置办几件的。一台戏,翻来覆去地唱,谁愿意天天听些陈词滥调的东西!”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卓北衫先掏了些银子给他,嘴里叹道:“你是角儿,是红人,我惹不起你行了罢,这点银子算你帮我劝彩衣的谢礼,银钱的事等我回去跟账房打个招呼。”
乔展乐呵地收起他的小钱袋子,一摸里面鼓鼓囊囊的,顿时腰杆也挺得比刚才更板正了些。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卓北衫心里不忿,又开始叨叨。
“你也是的,大男人一个你怕什么,做事别那么轴。客人的赏银推得那么快,好歹也让我捞点油水不是?”
斟了两杯茶,二郎腿一翘,卓北衫又开始翻旧账:“前些日子王公子来听戏,赏你三十两银子你为什么不收?”
提到这人,乔展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满脸横肉,臭汗满身的大个头,不由得神色一凛:“此人举止轻浮,我为什么收他的银子?酒桌上的规矩我懂,但他那次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让人不耻,没有当场把他头拧下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看,说你这人轴吧你还不信。”
卓北衫放下茶杯,从果盘里取了三粒花生豆依次排开,点着其中一个道:“既然需要多重身份,你就做得像一些。乔展是乔展,苏小蝶是苏小蝶,蝴蝶谷主那便又是另外一人。你倒好,全混作一谈。这世道不太平,戏班子里的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如此张扬跋扈,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若因着你的性子暴露了身份,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乔展默不作声,仰头饮尽杯中茶。
“不过……”
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卓北衫摩挲着下巴颏,笑看着他问:“疏寒没得罪你,你怎么连他的赏银都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