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67)
“那我爹他……”
虞兰儿摇头:“别看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乐松羽行事作风惯常如此,换作平时要做什么,也不会跟我说。”
“嘘……有人出来了。”
拨开密集的草从,乔展从缝隙里向下方山门看去,只见两个黑衣守卫招呼着身后抬尸体的几人匆匆忙忙往外走,不远处山坳处有人工挖掘的一个巨型深坑,已经发臭了的那些尸体就地被掩埋在那里,曲华戎一袭黑衣,负手从山门里踏了出来。
乔展道:“他们在毁灭证据。”
乐疏寒答:“无妨,蔺大人的部下马上就到,正好抓个现行,他们这回是要栽在官府手里了。”
天风堂四位护法走的走,散的散。而今罗清越一死,短时间内更是没有什么人能为他鞍前马后处理这些琐事,只能他自己派下面的人做。想来曲华戎一世高高在上,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虞兰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道:“趁堂主不在,我带你们从密道进去,都跟紧了。”
几人从后山一处乱石堆里寻得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向里延伸几十米皆是乱石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外面有树木花草掩映,乍一看像是山上的动物挖下的容身之所。他们几人低头弯腰鱼贯而入,乐疏寒手里拿着冰室地图一边看一边跟着虞兰儿向前走,七拐八弯的不知绕了多久才走上一处笔直的通道。
通道尽头有瑟瑟冷风传来,一路上没有灯火,只乔展手中燃起一个火折子,跳跃的火光如同鬼火般映在墙上,卓北衫搓着衣袖,轻声问了句:“还没到吗?冻死了这鬼地方。”
乔展回头笑他:“可不就因为是“鬼地方”才冷的,寻常人的住所哪受得了这种温度。”
走到通道尽处已是温度最低,火光映亮了一扇门。门上结了一层霜,在火光中融化出水滴来。
门中央镶嵌了一个四方形的机关,上篆刻了四个字:天风。
卓北衫挠头:“这个怎么开?”
虞兰儿道:“这是卦象。需要把这几块石柱兑成天风卦才行。你们……可有人记得?”
乔展道:“我来。”
山外,蔺北川属下有一名良将曹旭,奉总督大人之命领了那日乐疏寒拜访时留下的云笼山地图,一路率兵马良骑摸到了此地。
未提身份,只扮演了一队碰巧路过的官队伍,见路边有不明黑衣人明目张胆挖坟埋尸,立刻走上前去拎了个小喽啰盘问:“干什么的你们!大白天的往山坳里丢尸体?!”
那黑衣人吓了一跳,正要拔刀被身旁同伴按住了,同伴上山道:“官爷,我们这是安葬家里亲戚,不方便给外人看见,您没什么事还是绕道走吧,免得沾了晦气。”
曹旭一笑,眼睛往山沟里一瞟:“那你家可够倒霉的,死这么多人。这是让人灭了满门了呀,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吧,什么命啊你这是!”
“呃……”
黑衣人尴尬地指了指同伴:“也……也不光是我家,还有他家的人。”
“两家人埋一起?”曹旭脸上的笑容未退,低头踢了一脚黄土,扬起灰黄色的灰尘,再抬眸时神色已冷:“小兔崽子们蒙谁呢,你当下葬是给地里种萝卜是不是,一麻袋一麻袋地埋?!”
他摸着下巴道:“长安城里投毒案真凶还未落网,你们偏偏这个时候来埋尸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是什么……”曹旭指着山沟里一具尸体手腕上的标记,喝道:“毒发者手腕上这图跟投毒案大有关系,来人,把这群埋尸的给我抓起来!”
“放肆,我看谁敢动!”
曲华戎声如洪钟,站在山门前暴喝一声,一步一步向前走来。他头上的发已花白,脸上皱纹却没多少,向外鼓起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后背笔直,步履稳健,果真是内功深厚的江湖能人。
曹旭痞笑着对身后的士兵道:“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上啊。我今天还就放肆了,你能耐我何!”
☆、一片冰心棺中葬
石门轰然而开,冰霜之气扑面而来,熄灭了微弱的火烛。大量人工制造的冰块堆积在此,晶体折射出熹微的光芒,借由这一点点光,他们看清了室中央放置的长方形冰棺。
隐约可见里面静静躺着的白衣人。
那便是乐玄清的遗体。
乐疏寒不知是该难过还是欣喜,他扶着棺木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棺中人样貌尚可辨清,眉如墨洗,肤白如脂,唇色殷红如血,与活着的时候无异。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能有幸见祖父一面,心中激动如滔滔江水般激荡,可转念一想又不由叹惋,曲华戎将祖父尸身藏于此地,令乐家先祖魂灵久久不得安,只为了满足他那扭曲变态的长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