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38)
嘴上说着不信,可他已不似刚才那般来势汹汹的模样,剑柄伤不了人,罗清越笃定,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不信也无妨,我不逼你。你尽管回去想想,想好了再来。罗宿,送客。”
“是,少爷。”
罗宿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卓老板,您请回吧。”
待人踏出罗府大门,罗清越给回来的罗宿使了个眼色。落日余晖中,从罗府中出来一人,一身普通百姓的布衣打扮,静悄悄跟在卓北衫身后。
☆、生死患难见真情
卓北衫回来时已是傍晚。
罗彩衣的房门掩着,生病后身体日渐虚弱,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似卓北衫,对一切仍抱有强烈期待。
那日躲在房中大哭过后,她便再没提过自己的病。所剩时间有限,罗彩衣想好好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这世上总有些人,对生死并无太多执念,也许会遗憾,但更多的,是坦然接受。
罗彩衣没有去逼乔展,也不跟着卓北衫四处求医问药。她只做她手里的事,跟着常濮日日在灶台打转,做自己爱吃的,做师父爱吃的。累了就靠着廊柱晒太阳,困了就回屋睡觉。
偶尔也会想起哥哥。
想起在平遥古城恍若隔世般的生活。
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她就满十九岁了。今年的生辰要是能提前过就好了,她还是很喜欢过生辰吃长寿面的,只是……
罗彩衣合衣坐了起来,抬起手腕见那朱砂色的图案似乎颜色更深了些,不由叹了口气,怕是等不到一个月了。
但这碗长寿面还是要吃。
天大的事,也要吃饱才有力气想。
以前在家的时候吃过了太多好东西,山珍海味她都没兴趣,唯独对过生辰吃长寿面着了迷似的执着。她穿好鞋子,趁着仆人们还在休息,一溜烟儿低头奔进了厨房。
生火起灶,煮水下面。
眼见天色已晚,她索性将大家的份全煮了进去,又在每个碗里卧了个溏心蛋,摆上两片酱好的牛肉,两颗后院摘的绿叶菜。热腾腾的面端上餐盘,她小心翼翼迈着步子去敲乔展的房门。
“师父,你在不在?”
没有人开门,里面传来几个男人争吵的声音。她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只听见卓北衫扯着嗓子喊。
“万一呢,你们俩现在不也没有办法,那是她亲哥哥,也许他真的有解……”
乐疏寒打断他:“他做的事,哪件是亲哥哥该对妹妹做的?到这种时候,你还信他的鬼话,你忘了他是怎么亲手把彩衣送进天风堂的了!”
他们还在为她的事劳神费心。
罗彩衣手指扣着餐盘的纹路,低垂了明亮如水的眸,她要怎么做,才可以让这三个男人不再吵架。
卓北衫踹了凳子,喝道:“我怎么会忘,我记得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可这是救命,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呵,”乐疏寒都气笑了,声音凉薄地开口:“你的希望就是让阿展拿命去换。你知道山下有多少人在盯着,出了这蝴蝶谷,就是万劫不复。罗清越的保证算什么,他自己不动手,能保证官府和天风堂的人都不动手吗?”
卓北衫扭头望着乔展,恳求道:“小蝴蝶,我没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这一次陪我下山一趟,救救彩衣,好不好?”
乐疏寒又打断:“不好。”
“闭嘴,没问你的意见!”
卓北衫又竖起三根手指,笃定道:“我对天发誓,下山后定护你周全,若真的有危险,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会让你平安离开。”
乔展叹了口气,抬起眼皮:“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认为我们蝴蝶谷做不出的解药,罗清越会有是么?”
卓北衫没有回答。
乔展叹道:“好,我跟你下山。”
乐疏寒急道:“阿展你不能去。”
他抬手让乐疏寒噤声。
乔展望着卓北衫,正色道:“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我不认为他会有解药。跟你下去是为了让你看清楚,姓罗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回换成乐疏寒踹了凳子,他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又顺手要扫掉桌上那套冰纹茶具。
“有脾气出去发,别砸我东西。”
乔展冷声开口:“你们两个在我房里搞破坏,懒得说你们,一会儿全部给我打扫干净。”说完又瞟了眼乐疏寒,目光落在茶壶上:“那是我在古玩店花大价钱淘回来的,我最喜欢的茶具,你有胆子就摔一个试试。”
乐疏寒收了手,站在一旁生闷气。
叩门声又响了三下,罗彩衣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抬眼就见三个男人哭丧着脸,红木椅子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