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26)

作者:谈雅飞

知道他心里急,安抚道:“放心,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口撞得太厉害,需要拿酒清洗干净才行。”

“彩衣,”怀中人脸色不正常的泛起潮红,应是伤口发烧了。乔展放缓了声音耐心解释道:“这酒接触伤口会有一点痛,你得忍一忍。”

毛巾敷上额头的瞬间,怀中人如垂死的鱼般骤然弹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彩衣哭得很厉害,一个劲儿地晃脑袋:“放开我,呃……”

乔展道:“抱紧她。”

卓北衫抓紧她的双腕,又舍不得捏得太紧,整个人都贴在她后背上,收拢了她挣扎的范围,恳求道:“彩衣,我知道你疼,你忍不住就抓着我的手,我们坚持一下好么?”

彩衣抽气的功夫,乔展已经给她上了金创药,额头用干净透气的长棉布一圈一圈包好,起身叫了女郎中进门。

“诗宜,拜托了。”

秦诗宜是乔展旧友,幼时一起上山下河捕鱼捉鸟的交情,后乔家破败断了很久的联系,他也是最近才得知她在平遥做江湖游医的消息。

专治女子闺中伤病的女神医。

“你们两个大男人出去吧,”秦诗宜将随身背的药箱往桌上一放,抬头对乔展笑了笑,作了个请的姿势:“有什么问题我会跟你们讲的,别这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后一句,是对卓北衫说的。

罗彩衣伤在何处根本无需言明,卓北衫恨自己晚到了两天,也正是这两天几乎毁了她一生。

雪白的双腿下一片狼藉,秦诗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地方撕裂严重,蘸取药水的时候忍不住骂了句“畜生”,被彩衣听了去,又惹得她淅淅沥沥地哭。

短短几天,像是把眼泪都要流干。

乐疏寒待在屋里,听着窗外的人语和小屋里彩衣的哭音,默默叹了口气。这屋里受罪的人,皆受天风堂所害,而他与天风堂堂主的渊源又理不清,不敢贸然出门惹人嫌,只好待在这昏暗的房里,焦躁地听窗外的动静。

“嘶……”

腹部伤口的绷带被他自己拆下来,上面一圈一圈都沾了血迹。连日快马疾驰的奔波让伤口再次开裂,一点点向外渗着血。

可千万不能让阿展看见了。

“你在干什么?”

乔展推门而入,只看到乐疏寒霎那间僵直的背影,他身体朝向窗外,肩膀的肌肉一寸一寸绷紧了,地上是他刚解开丢掉的血绷带。

他缓缓转了头,眼神垂落在地面那血绷带上,又赶忙抬起来去看乔展的反应,慌忙中带了点抱怨的语气:“阿展,你进来都不敲门。”

明明敲得擂鼓一样响,乐疏寒像聋了似的,懒得与他争辩,乔展一步一步走上去垂眸瞥了眼他小腹上渗血的伤口,平静道:“动作太大撕裂了伤口而已,不碍事,你现在可以下山了,这里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事。”

乐疏寒哑然:“……你要赶我走?!”

☆、倦鸟归巢许芳心

乔展弯下腰去,用两根手指捡起地上带血的绷带,他的动作很慢,伸手的时候头也随着垂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脖颈皮肤。

他还是信任乐疏寒。

不然蝴蝶谷主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放松警惕,拾起那团绷带顺手丢在了桌上,乔展望向他震惊愕然的瞳孔,只对视了几秒又看向别处:“银两和马匹都备好了,你收拾些细软明早启程吧。”

“我不走。”

乐疏寒一屁股坐在梨花凳上,憋着火气半天没说话,最后实在忍不住才抬眸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目光:“你这是卸磨杀驴。”

用完了他,挥挥手就要他下山。

乔展觉得好笑,与他辩了几句:“杀了卸磨的驴是为了吃肉,我可不图你什么,只念着那日在乐府你救我一命才收留你。如今你重伤已愈,该还的我都还清了,叫你下山有何不可?”

“你还清了,我还没有。”乐疏寒忍不住呛声。

他想还清?怎么可能还的清。乔家二十九条人命消逝,就算大仇得报,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换来乐松羽一条命。

乔展想了想,幽幽道:“不必替你爹还什么,你也永远还不清,我让你下山是不想再纠缠。乐疏寒,你我没有缘分,还是彼此放过吧。况且你做儿子的,总不愿亲眼看到自己父亲被杀。”

他果然还在想报仇的事。

攥紧的拳头骤然松了,乐疏寒沉沉出了一口气,站起身向前凑近了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顿道:“阿展,是不是只有乐家人死了,你才能真的放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好。”

他取了墙上挂着的冷光剑拔了剑鞘,让剑身对准自己,然后抓过乔展一只手握紧了剑柄,沉声道:“血债血偿,乐家欠你多少,你今日通通讨回去罢,我绝无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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