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妻鹤子+番外(18)
老夫人对着二哥说道:“你孩子还小,你若走了,你要把家产先让你三弟看顾,等你三弟走了让你们四弟看顾,到时候老二你的孩子也长大了,老四就好把家产还到你孩子手上,这样我们家才会一直有强壮的家主,才会永久兴旺。
三兄弟同意了,老夫人不放心,让他们写下承诺,藏了起来,而后老太太就走了……
故事在崇德的嘴里突然戛然而止。
“叶横,然后呢,这家人长长久久地守住了家业吗?”
崇德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木讷,接着说故事。
老夫人走后,二哥便离奇死了,三哥便成了家主,可不多久,三哥竟查出四哥想要暗地杀了他,以夺取家产,于是要处置四哥,家里的人各个噤若寒蝉,只有一个人开了口。
“谁?”
崇德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三哥的长子……”
“他侄子。”林逋道。
“嗯。”
“后来呢?那四哥可有受罚?”
“受罚了,那家主也对自己的长子厌弃了,觉得他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反而偏帮叔父,可那孩子知道,自己的叔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
崇德没有再说下去,林逋也没有再问,阿岚很适时宜的出现在了门口,端来了热茶。
林逋要再喂他喝,他却摆了摆手。
“那,休息了?”林逋探问。
崇德直愣愣地点了点头,拽着他的衣角:“别走……”
林逋看着他,眼神里流出的似乎只有恳求。
“放心,我不走。”
崇德躺下了,双手紧紧拉着林逋的右手,才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阿岚熄了床头的灯,只留一盏蚕豆小灯搁置在桌案,林逋替崇德掖了掖被角,片刻后,崇德的气息变得平稳,可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夜,静的出奇,房间里只留下两个清醒的人。
阿岚轻声对林逋道:“你……回去吧。”
林逋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尝试性的想要撤回手,刚一动,崇德的眉头即刻紧锁,之后便不敢再动,只朝阿岚微微摇了摇头。
片刻后,待他睡得沉稳,阿岚又开了口:“以前,夫人也是这样陪着公子入睡的……”
林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崇德。
坐在桌边的阿岚,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他听。
“公子很辛苦,家中长子,家里主子对他给予厚望,公子也事事都让家主满意,可家族里规矩多,公子大部分时候都并不高兴,只有跟夫人在一道时,夫人会任由公子上山下河,摘果抓鱼,只要公子高兴,她什么都依,那时候公子还小,睡觉的时候不敢一个人,时时让夫人陪着他,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抓住夫人的手不放,怕她半夜离开,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敢一个人,他就是想对夫人撒撒娇,让夫人能多待在他身边。”阿岚顿了顿继续道,“夫人是个极善良温柔的人,她不图名利地位,只求两位公子能平安吉乐。论风骨,你与夫人到有一二分相似。”
林逋诧异地看向阿岚。
阿岚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你?”
林逋郑重摇了摇头。他知道的,阿岚心里一切以崇德为重。
“我曾讨厌过你的,想想我公子天之骄子,却偏生要与你一道,还给你端茶递药,你何德何能,可看到他与你一处那样的轻松自在,是我在夫人去了之后再也没见过的,我也就不讨厌你了,可每次看到公子因为你受点委屈的,我总又想教训你。”
屋内片刻安静。
“阿岚,我自知论家世地位,不能与叶横并论,只是愿他好的心,还请你相信,你我是一样的。我孑然一身,于此世道已别无所求,浪迹江淮也只因是无家可归。所逢人事,得之我幸,不作多求,能遇崇德……”他在看着熟睡依旧拉着自己手的人,遇到他与他而言算什么,是好友,知己,还是那想到就觉得自己疯狂的两个字?
林逋没有说下去,阿岚大抵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起了身,走到林逋身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来递给林逋:“塞进去,手再慢慢扯出来,夫人以前都这么干,公子就不会醒。”
林逋看了看手帕,没接过,看着崇德道:“我陪他吧。”而后缓缓滑下身,趴在床沿。
阿岚没再说话,替他取来了褥子,这个弱公子病了,估计自家公子又该心疼。
☆、霜天晓角
春来莺飞,啼声如泉,晃晃旭日照得人睁不开眼,林逋站在放鹤亭外,没有童儿,没有小风和小叶,脚下的湖面平静如镜,风过吹不起半点涟漪。
明明是如此明媚春光,林逋竟觉得浑身发寒,唤了几声童儿也没人回应,不觉崇德送他的麒麟斗篷披上了肩头,耳畔竟响起了梅花三弄,是一个人在轻声的哼唱,本来荡在空中悠扬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个声音好熟悉,是他么?他来看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