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79)
从我一出了金銮殿,灵力便被一直守在门口的将军不由分说地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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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感到惊讶,随后便释然了。
直站着任他念咒,手指在我胸口上点了几下,在原地又深吸了口气,感受到呼吸时胸口有种阻塞感,我才向那“恪尽职守”的将军道了谢,跟着一早就等在一边的两个人去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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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阻他,是由于我有自己此时正被人拿捏的自知之明,知晓无论我反抗也好,乖顺地任由支配也好,无非是全由那高高在上的人决定——他要我死,我便要死。
以至于我不愿再对眼前的事发出抗议。
反而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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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些冷。
我在黑暗中摸着墙走了一圈,屋中唯有身上的镣铐碰撞声和脚下锁链磨着地板的干涩声响,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过一会儿,我便将这屋中的摆设摸清了。
——天界到底是天界,连监牢都与寻常的不同。
纱幔围着的木床、柜子里的厚被、一个小圆桌一把椅子、木架上放着水盆。
方才那门在我进来后便死死地关住,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是几个瞬息间,外头两个将军转头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上面施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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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这一点时我就有些啼笑皆非了。
我这间“监牢”大概是这处仅此一间住了人的地方了。
左右或是对面,都没有人气。
不仅是这样,封了我灵力,还要锁了我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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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未免太过警惕了些。
搞得我都险些以为自己真是什么食人心魄的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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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很冷。
盖是周身护体灵力也随着筋脉被封不复存在了,我向来不喜穿过于厚重的衣服,却不想这个贪凉性子会在此时出岔子。
我在屋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坐着,沉默许久,愣了许久,终是受不住像是长了眼睛般疯狂往骨头里钻的阴冷气息。
不知是不是心冷了的缘故。
此时我只觉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
——保不齐哪日天君想起我差人来寻时,就看到屋中一只冻僵的鸾儿,浑身都结了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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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受了苦,便总要寻些倚靠,好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或是苟延残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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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索着碰到桌上的茶壶——好的很,有水。
为自己到了杯。
仰头喝下去时,透心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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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胸口处的凉逐渐暖和过来,我就想起了云昇。
我的尘埃等闲,我的风花雪月。
他在某处,可曾安然?
若是他知晓了我如今的处境…他待如何?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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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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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四周是黑的,闭上眼也是黑的,时间一长,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睁开了眼,看到的东西毫无差别——只有仿佛能溺死人的黑。
整个人宛如被沉进海底——沉入地狱般的深渊中,被罩在一个隔绝任何响动的罩子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没有风的流动,听不见外物或是环境的声响。
甚至连动作时衣物间摩擦的声音都没了。
有的只是我的心跳、身体里血液的流动。
它们汇聚交织,成了唯一提醒我我还活着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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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倒是不冷了。
我似乎坐在椅子上很久都没动过了,身上发僵,却觉不出冷了。
盖是浑身都冷透了,便不冷了。
黑暗、死寂与我相伴,像是妖魔伸出的无数只触手,无论我如何挣扎,也依旧将我拉入噩梦般的谷底。
可若能选择,我一个也不想选。
身体上的、心里的恐惧凭着本能慢慢将我包裹,像是随着日子一点点被吞食的圆月,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残月,再剩下一点微亮的痕迹,最后连痕迹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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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老鸾君入魔时,整日将自己关在漆黑寂静的殿中,受着魔气蚕食灵魂时彻骨的痛,心中的怨恨、痛苦是要将他整个人撕裂逼他反抗,还是也像我这样,无动于衷地坐着,盯着虚空中随意一处,没有期盼,没有希冀,无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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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大概再也不会知道了。
我肯定再也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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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我关到这里后,天君像是忘了还有我这个人,我像是被他随手丢弃的一张画坏的画,再也没有理睬过。
外面的一切我无从知晓——甚至没有心思去想。
我从不知这样的环境能让我失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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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受不出时间流逝的境况让我不知所措,就好比走夜路的行者忽然被抢走了灯,在死寂的虚空中徘徊,生怕下一步便掉进险境,踟蹰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