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中臣(20)
还有一个声音喊的称呼最多。
沈袖、袖袖、沈见惜,他的大名小名、连姓带字的,挨着挨着喊了一遍又一遍。
但他听见的,好像还是喊袖袖最多。
他有些嫌弃。
袖什么袖,像个女孩子似的,一点也不威风!
战场上两军交战时,敌方晓得他叫沈袖,都要笑话他!
“袖袖、袖袖……”
还喊!
别喊了别喊了!
“袖袖……”
别瞎喊了!只有娘亲和怀宁才可以叫袖袖!
“袖袖!沈袖!袖袖……”
好吧,你喊吧,反正我又不能怎么样。就像当年被燕怀宁这么喊的时候一样,他非得喊,我又不能堵上他的嘴。
过了许久,沈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这些人一直在喊他?为什么还有人在哭呢?
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发现自己的眼皮似被黏住了一般,根本睁不开眼。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听见千月在耳边抽泣着,“沈公子,你快醒醒啊!”
意识清明之后,他便马上察觉到自己浑身都有些发烫,从内到外的灼烧感似要将他困在梦境中一般,不许他睁眼,也不许他说话。
沈袖挣扎了许久,才总算睁开了眼睛。可那双眼,却红得骇人。
燕随见他醒了,顿时面露喜色,忙叫千月去端了水来。
沈袖睁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只觉这屋子里的陈设陌生得很,像是女儿家的闺房。
“怀宁。”他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似装了个鸭嗓一般,沙哑又难听。
“沈公子,先喝点水。”千月端着水走来,燕随顺手接过那杯水凑到他干得起皮的唇边。
那杯水送到嘴边时,沈袖忽然醒了神。
他刚刚叫燕随什么?
如今他是君,自己是臣,不可再像以前那样直呼名讳了。
想到此,他连忙抬手将那杯水推开,“君上,使不得,如今你我君臣有别,万不可再像从前那样没规没矩的。”
“什么?”燕随沉着面色,默了片刻,他又道:“你什么意思?”
燕随这一问算是把沈袖给问懵了,他暗自思索一番,自觉没有说错什么,才开口回答道:“我们如今君臣有别,以后我生病了你也别亲自照顾看我了,你的时间应该花在天下苍生身上,哪能天天守着我。”
燕随听后,久久不语。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沈袖的表情,却是一点也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不像装的,状态却回到了他才刚登位时的模样。
“怎么回事?”燕随侧目看向立在后面的太医。
太医走来,稍稍俯身对沈袖道:“沈将军请将手伸出来,我先探一探您的脉象。”
沈袖伸出右手,抬手时却感觉手臂有些疼,他疑惑地掀开了袖子,却见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
“我、我受伤了?”沈袖十分诧异,他看向燕随,“我什么时候受伤的?”
燕随一时哑口。
沈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他回答,便转向太医问道:“请问,我得了什么病?”
“沈将军且安心些,您只是染上了风寒,发了两日高烧,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之后几日只需按时喝药,好生歇息便好。”
沈袖听完,抬起左手揉了揉脑袋,说道:“那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是迎春宴上……”太医不好回答,便有些支支吾吾。
他话未说完,燕随便接上了他后面的话:“迎春宴上有刺客刺杀我,你为了保护我被刺伤了。”
“这样啊。”沈袖点了点头,自顾自嘟囔一句:“那为什么我记不得了?”
随后他又道:“那我发烧的这两日岂不是一直都住在宫里?”
“嗯。”燕随神色复杂,却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那麻烦你了。”沈袖说着,便要下床。
燕随连忙将他按住,“你做什么?”
沈袖眨了眨眼,“回家啊,我看你这屋子弄这么多红纱,应该是在后宫吧。我一个大男人哪儿能在后宫久住,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得被传成什么样!”
“你……真不记得了?”
“什么?受伤的事?”沈袖说:“我的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无伤大雅,反正是一些小伤,过几日便好了。”
燕随想了想,问道:“你可记得今年是哪年?”
沈袖不假思索地答道:“景元元年啊,你……”你傻了吧!
他赶紧改口,“君上,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就歇歇,别太累了。”
“我没事。”燕随压着他的肩叫他躺回去,“你先好好休养着,别的以后再说。”
说完,燕随便吩咐了千月照看好沈袖,将太医喊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