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玉(35)
悠然间,耳边风声不见。这句话萦绕在我脑海里良久,那抹笑也成了初冬时节里的一簇温火。
我双颊有些发烫,看着谢衡比白雪更明亮的双眸,道:“好。”
两人也就这样缓缓地走向湖心亭,走向四季花开明月皎的远处。
我远远地望见一个深蓝色的人影,走近了些才发现是何人。
一天,一雪,一线,一亭,一几,一人。
谢衡收了伞,与我缓步走近亭内,微微行礼,然后两人各就着精细的席对立而坐。谢衡抬眸笑道:“王爷,今日可巧。”
承王微微抬眼,“巧,今日天寒,你们也出来赏雪。”说罢示意文渭倒茶。
兰香扑鼻,一杯热茶奉上至我面前。
承王道:“父皇似乎打算命你主持新春礼宴一事,昨儿还在与我问你。”
我不解,谢衡现下还在翰林院当差,过了年也是去工部任职,和礼宴有何干系?而且这礼部的事,也得余轩这个尚书来操办吧。
谢衡倒无惊讶,款款道:“如真是如此,承蒙圣上青睐,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与微臣,着实是微臣之大幸了。”
嗤笑一声,承王道:“你又是何时学了张官腔,说起话来假得很。”
谢衡与承王直视,轻声道:“王爷适才都说是官腔了,可见做官的都得说上怎么一说。从前微臣深居简出,倒是没有机会向各位同僚学习。这段时日在工部进进出出,倒是学会了不少。”
承王默默抿一口茶,微眯起眼道:“罢了。若是父皇下旨,你且好生办着。礼部的简铭,操办大大小小的事情多了,你若有问题,自去问他就是。”
谢衡轻笑,“多谢王爷。”
“只是年一过,你可就要去山东了。”承王叹道,看着谢衡的神色与我当初他俩时无异。他说着远眺一方,“说不定那时候的济宁,开满了春花。那样的春色,京城还要晚些。”
谢衡神色微动,也是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手中的手炉有些凉了,我递给童潼,暗暗在茶几底下搓着手。忽地一只手炉递了过来,承王看着我,只道:“拿着。”
我缓缓接过,用双手紧紧握住。
承王转过头,“初雪景色甚好,本王本想作画,但你在,还是你留幅画吧。”
也不推辞,谢衡大方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画成之后,还要请王爷题诗。”
承王微微颔首。
这时,下人小跑进亭,“王爷,户部尚书之子陈歧在外求一同赏雪,如今正在湖边候着。”
我讶然抬首,望向湖边一个浅兰色显眼的身影,身子颀长,看不清相貌。
承王抚着手中茶杯,“请进来。”又向我二人道:“今日难得都有兴致,遇上了倒也是缘分,不好不请。”
我喝茶掩住目光,你承王在此,谁敢来这湖心亭落座?只是,我着实不明白陈歧与承王有何关系,两人竟约好了在这相见。
兰色的行装与白雪相得益彰,陈歧缓缓走近,看到我时闪过讶异。他停在亭前,竟想屈膝行个大礼,承王叫住,“免礼。”
陈歧做了个揖,“多谢王爷。”
承王打量陈歧几眼,“早听闻陈公子少年英雄,果然不假。今日刚好,便与本王比试几招吧。”说罢起身。
陈歧面容平淡,道声“是,王爷请。”
两人随即行至湖面岸边结冰处。
无刀无剑,两人赤手相搏;冰层浅薄,二人落地轻轻。天地间,兰色与墨色相交,勾画出一幅文人画。
距离太远,我只见得二人的身影掠掠。
谢衡张开一幅空白画卷,准备作画,一边道:“两人心中有数,定不会伤及彼此。你若是还不放心,就捧着手炉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去吧。”
我轻咳一声,看着谢衡带着笑的嘴角,弱弱道:“那我先去了。”
谢衡点头,“待我作完画便也过去。”
好好的赏雪成了赏戏,还不是我爱看的那码。掀开一角帘子,我看见二人交手正酣,却好像还分不出胜负。打个哈欠,我靠向车壁,合上眼小憩。
待我再睁开眼时,谢衡坐在我身旁,笑道:“醒了。”
我起身,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现在什么时候了?”
“申时二刻了。”谢衡道。
竟这样久了,然我先问:“谁赢了啊?”
带着古怪的眼神,谢衡道:“应该算是平手吧。”陈歧的身手我是了解的,不想承王的功夫也不差劲。
“这样啊……也罢,我也该回去了。”我道。
谢衡笑道:“承王相邀,四人共饮。”
我默然,这承王也忒爱做东了。
我本想拒绝,但谢衡说我们都已在承王府外,此时走人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