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第一皇子殿下+番外(34)
“殿下眉眼想必肖母?”他先前就未曾向大皇子行礼,此时又突然吐出这样唐突、甚至很有些冒犯的话来。燕归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就能察觉到这座深殿更静了,好像连火盆中燃烧着的银霜炭都安寂起来,那让他感觉到一种令他厌恶的滑稽。
大皇子已经不笑了。“的确如此。”这位尊贵的皇长子冷冷地回道。
然后燕归便回以一声非常、非常干脆的冷笑。
本来还觉得这小童生得秀美、对他有些天然好感的大皇子哪里被这样冒犯过,几乎当即就怒了。他自小是太后最心爱的皇长孙,是父皇看重、朝臣驱奉、母妃骄傲的长皇子,又哪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黎菁宇不像徽帝,曾真真切切地在凡世间、于红尘中流荡过,以最平常的身份与世间形色的人打过交道。大皇子从未曾到过庙堂之外,更不知道竟有狂人敢在这座宫城中把皇子宫妃的脸摔到地上去。只想着立刻便问他的罪。
最后还是燕来和皇帝两边打着圆场,好歹把这场结束得无比尴尬的会晤圆了过去。
这个性子,即便是故人之子,皇帝也颇有些吃不消了。当晚皇帝和燕来两个人喝酒的时候,他苦笑着拍了拍挚交的肩膀,不无同情地安慰燕来:“这可真是她的孩子啊。”
燕来这三个月里只感觉自己要心力交瘁了,只有这时候到了徽帝身边,才终于算是有个知道始末的人能吐露心事。
“我也不知道是我不会养,还是这孩子在陈府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只是又能怎么办呢?总要对得起她。”诗人遥望着亭外的雪,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要么你把他放在宫中,朕来养育这个孩子?”皇帝想到这孩子的悲惨身世和他已去世的旧友,又想到宫中还养着的戚长风,不由地开了这个口。
只是他几乎话一出口就有那么点后悔——这孩子太不合时宜了些,仿佛万人皆不入他的目,万事都不能让他动容,见天子不臣,诸侯不友。口舌上更是概不让人。
他不会欺负他的康宁吧?
若不谈背景,只说人品性情本身,燕归实在还没有戚长风的一半叫他喜欢。
只是燕归身世特殊,又实在悲惨可怜。便是冲着他母亲,他怎么也不能真就把他丢开手去。
好在燕来立刻就把这提议否了,“哪里能倒了一次手,再倒一次手!长此以往对这孩子更不是好事。等过了年节,天气暖了,我就带他继续北上吧。在外面游历几年,就能把这些事看淡了。”
徽帝想想这孩子经历的事就替他糟心。
这哪里能轻易看淡呢?
母亲在他面前自刎,一向对他百般疼爱的生父买醉逃避,亲生的祖父母将他拘禁。燕来把这孩子偷出来的时候,燕归正不知怎么从拘禁他的房间里跑出来了,抄着剑要杀死血脉至亲的祖父祖母和他亲爹,恨得陈家只嚷外室子果然血脉肮脏,不该看他可怜留他一命,要打死这孩子清理门户。
燕来说他带着燕归一路急匆匆北上的时候,无论白天黑夜,这孩子是没掉过一滴泪的。燕来以为他思念母亲,便同他说起踏月年轻时的样子,说他、皇帝和踏月三人在太行山脉乘飞鸢渡山的故事;说他们千里打马纵驰草原,夜里险丧野狼口中,多亏他母亲机警;说踏月的狂傲与浪漫,说她对多如过江之卿的追求者不屑一顾,曾在临湖的阁楼将一位不入她目的王爷从楼上推进了湖水里。
他讲得几次动情,想起那个倾城绝艳又嚣张狂妄的朋友,几乎泪流满面。
而燕归听了却只是嘲讽。他说,“是吗?怎么我认识的却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蠢人呢?”
他的烈性十足像她,他会冒着天下大不韪抄着剑冲进知府的院落为她报仇。
但他确实不再爱她了。
第18章 燕归 康宁从没有听过人家阴阳怪气的讲……
经年未见的旧友把酒言苦了大半夜,第二天几乎都未能起来,直至第三日,燕归才在皇帝的安排下见到了剩下的那些皇子公主。
只是燕归依然没有丝毫要体谅长辈们良苦用心的意思,他那张漂亮的小脸一直板着,就差明晃晃地写上嫌弃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连大公主都不再试图同这小客交谈以缓和气氛。宫里的消息向来是风一吹就传开的,这燕氏小儿前日在殿上对大皇子出言不逊的事,在内廷里外已是人尽皆知,故今日在场的虽没有大皇子,余下的那些从心里也不很愿同燕归亲近了。自然就连客套都客套得有分有寸,不失礼却也不大热络。
燕归那双毒辣的眼睛,三分假意都会给你放大成十分虚伪,又哪里看得上别人自以为周全的寒暄致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