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白月光她不干了(106)
他理了理她腰间悬着的玉玦,“我会很期待的, 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司命麻木而缓慢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就在她将要跨出寝殿的门槛时,身后忽而传来一声“玉儿”。那声音微微颤着, 虽只短短两字, 但细听起来,有种少年人清风朗月之感。兴许是她对这个名字已经并不敏感, 也兴许是被操纵如傀儡的人大多只会按照指令行事,她没有回头。
待到她裙袂翩然到他视线以外, 鬼王才松开卡着自己脖颈的手,眸光晦涩。
他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因着前不久刚被谢衍重创,他如今伤口愈合得极慢,吸了司命这一身伤来, 也不知要拖多久才能好全。
傀儡咒阴毒但管用, 可抛去施咒的代价不说,要起效还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他能将司命操控住,还是得益于三千年前, 他们曾是对方最亲密的存在,曾深入过彼此的魂灵——她人虽不记得,但她的身体,或者说她的神魂,会下意识地亲近于他,并不排斥抗拒他的气息,给了傀儡咒更多可乘之机。
他勾了勾唇角,司命这枚棋子递得可谓恰是时候,也算是意外之喜。
作为“回报”,方才他进入到她识海中时,已将她识海里那道封锁着记忆的锁链松开——天帝老儿的招式本就不算无懈可击,以他如今手握的能力,就算给她解开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他不想。他就想看着她,记忆一点点松动,立场一点点动摇,开始逐步怀疑自己,最后陷入深重的悔恨和绝望里——那样一定有意思得紧。
可......她会后悔么。
鬼王心脏的位置狠狠一抽,他揩去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血泪,在指尖捻开,冷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冥冥之中因果循环往复,所谓亏欠得失终会咬成严丝合缝的圆环。
司命像是做了场漫长的梦。梦了些什么,她也记不太清,只是感觉像是有条滑溜溜冰冷冷的蛇,将她紧紧缠住,越收越紧。毒蛇在她耳边吐信,看她的目光如看囊中之物,却迟迟不肯下口给个痛快。
她从中界北山那处洞穴里醒来时——正是先前璀错藏身的地方——总觉着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要散了架一般。可明明她身上好好的,也不见受了什么伤。
司命揉了揉额角,恍惚记得自己是修炼受阻,暂时辞去了司命一职,想着寻个地方静心参悟,又懒得去寻新的地方,索性便来了这儿,捡个现成。
她也只能想这么多,再想多一点,头便疼得像裂开一般,不许她多心。
这处洞穴如今的布置完全不像是出自璀错的手笔——璀错的小私库里有些什么她多少还是知道的,可如今这洞里件件摆设都是难寻的佳品,排布间却并不显得俗气,反而自成格调。何况这样费心费力的改造,于璀错那种给个窝就能一直窝下去的怕麻烦性子来说,简直是太难为她了。
司命也只奇怪了一下,便愣愣地望向洞外那几株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黄澄澄的大脸盘花,没来由地心有戚戚。
从前那种忘却了什么的惆怅感骤然浓郁起来,簇在她心头,以心头血肉为养分,抽芽生根。她愕然抬手抹了一把脸,满脸的泪痕却不知因何而起。
璀错恰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司命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杂乱的心绪,笑着起身迎她,脸上的笑容却在看清跟在她身后的那人的面庞时,逐渐僵硬。
她身后那人一身玄底金线暗纹袍子,举步间似有流光铺陈涌动,气势迫人。他一脸的嫌弃和不耐,却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走得欢快的小姑娘。抛去他的身份不谈,“闹别扭”和“小情绪”在他身上体现的是明明白白。
司命后知后觉地忙深深欠身行礼,用的还是天宫一脉的古礼,“神君。”
谢衍收敛了些自己的表情,微微颔首,手一抬,司命便觉有道温柔的风将她扶起,又极具分寸地散开。
璀错差点直接扑上去,却被谢衍捏住后颈往后拖了拖。
谢衍眯了眯眼,以一丝神力不动声色地将司命周围探过来一圈——倒不是他多心,就他从前平日里同天宫打的那些交道来看,司命对三界,或者说对上界的上心程度,比他这个神君还甚。这样爱岗敬业的司命星君,什么也没提前交代便暂时辞去职务,不免叫人起疑。
可他探过来一圈,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是以当璀错忿忿地望向他时,他只颇无辜地回望过去,“提溜习惯了,一时手滑,见笑。”
璀错没理他,上前拉着司命的手前前后后看了一圈,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受了什么伤,这么一声不吭地就走,害得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