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他，王川回头问时予：“教授，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不能做什么了，我们是不是也就不用离开了？那要不要把大家都叫回来。”

时予没有回答他，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可他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是应该消失的。悬浮于空中的城市，固然很美丽，却不应该存在。

因为这座城市而带来的阶级差异，文化其实以及能源匮乏，都是不利于人类发展的。

可是他也不能自己动手，也不能直接说出想要让这个地方消失的类似的话，仿佛被什么条件限制住了。

之前从来都没有这种情况，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陆泽，“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被锁住的首长咬牙切齿。

“快松手！”豢养了许久的成千上万的飞虫，全部放了出来，铺天盖地。他们急于把门关上，结果陆泽被死命地拖着。

只有首长一个人留在里面。

“他要摧毁动力系统。”陆泽的脸色很难看。

“寂川，站台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还好，大概还有个两三批就运完了。”通讯器那边是嘈杂的人声。

时予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五点四十。

太阳快要出来了。

几个人站在原地默默无语，他们还能看到日出吗？

他让王川背着林默，自己拖着林教授，陆泽去找交通工具，不然这样慢慢地走，恐怕很久都出不去行政楼。

“时教授，你说咱们能逃出去吗？”王川满脸愁容。

“你们男生，平时私底下不是最崇拜上将现在反而不放心他了”时予笑着反问他。

王川背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往上颠了颠：“没有没有，时教授，我先在最崇拜的人是您。”在见过单脚踹门，直接跳窗，并且拿电锯开铁门之后，时教授在他心里已经是一个完美的英雄形象，陆泽的事迹确实厉害，但那些都只是传闻，总没有亲眼见的让人印象深刻。

“林默你怎么没声儿了！”他发现背上的人双眼紧闭，甚至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了。

“教授他是不是已经”

“小点声，他睡着了。”

地面开始塌陷，高大的建筑摇摇欲坠。王川坐在一个小三轮车里担惊受怕，自己本来就怕得要命，还要一直担心林默会不会掉下去。

反观时予这边，就很平静了。

林教授颤颤巍巍地醒来，刚开口说了句话，又被他一掌敲晕过去。

王川很懂事地闭上了嘴，改在心里尖叫。

“如果昼崩塌了，你会难过吗？”时予背靠着他。仰头看着天边要破晓而出的太阳的光。

陆泽神经高度紧张，但是也尽量跟他说话。

“我还没有问你，你呢，舍得”

“我又不是居住在这里的人类，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人鱼啊。”

“可是我把它送给你的时候 你明明很高兴。”

“你想起来了？”时予很激动，转过身附在他耳边问：“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你猜”

时予一个眼刀飞过去。

“好吧，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

王川觉得自己和他们似乎不是在同一个场景。明明是世界末日，地面在不规律地震动 ，车轮经常碾过凹凸不平的，翻着植物根系的地面，每颠簸一次他的心就骤然跳动，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目的地还很远，他旁边躺着一个随时可能挂掉的病人，另外一边倒着一个老变态。好几次车都要翻，王川总觉得自己在死亡的边缘游走。可是他感觉时教授和上将完全不慌，并且还能心平气和地聊天。这大概是世界的参差吧。

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很荒唐的景象。

他脆弱的同桌醒了，并且指着一个地方让他看。

是太阳升起来了。

“算了”他想，自己反正没有什么作用，与其担心，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看日出。

于是他把同桌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默默看日出。

不得不说，这种类似坐在死亡边缘欣赏美景的感觉还挺好的。这就是天塌下来有人顶着的感觉吧，真不错。

“陆泽，”时予突然开口，“你还欠我一个日出。”

“我什么时候”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海边，看日升月落。”这是曾经国王许给大祭祀的诺言。是不是谎话，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好吧，“陆泽自知理亏“如果我们这次能够逃出去，”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时予肯定道。

“对你丈夫这么有自信？”又是欠打的语气。

时予只当在哄小孩，也就默认了，没有反驳他。

他们的小破三轮车行驶在残破的街道里，太阳慢慢从云层里脱身，光芒也不再温和，而是渐渐有了温度，变得刺眼。刺破了厚厚的云层，连灰尘都在这一束束金色的光里变得圣洁。他的身下的地面在不断下坠，时予却感到分外安心。